下一个,是姜琳。
做完这一切,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胸腔里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提醒我还活着。没有眼泪,眼眶干涩得发疼,愤怒吗?恨吗?或许都有,但此刻它们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东西压制着,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像是沉入深海,四周是巨大的压力,却奇异地获得了某种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上班,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报表和方案,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冰冷而客观,下班,回到自己以前租住的小而安静的单身公寓,不再有“我们”的晚餐计划,不再有等待的微信消息。
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我自己。
我拒绝了所有朋友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安慰。当姜琳的名字在共同好友群里闪烁,谈论着她和张洋如何“克服困难终于走到一起”时,我只是沉默地划掉那些消息,当张洋换了个陌生号码发来信息,用词恳切,充满悔意地解释“那只是一时糊涂”“心里只有我”“和姜琳已经彻底断了”时,我一个字也没回。
断了?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曾让我心动的字句,只觉得讽刺。公寓里,属于张洋的东西早已打包好,委托中介寄给了他,清理得很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除了那个书桌抽屉深处,静静躺着的玻璃瓶。
那是我之前试验失败的半成品香水,最初调它时,只是想捕捉盛夏花园里那种蓬勃的生命力。配方草稿本还压在瓶底,上面凌乱地写着:橙花、依兰依兰、蜂蜜提取物、雪松…还有一个潦草的问号,旁边标注着“特殊信息素?浓度比例?”。
当初为了寻找那种能模拟天然吸引力的气息,我查阅了无数资料,甚至联系过专门的实验室,尝试过几种自然界的信息素样本,最终因为效果难以控制且成本高昂而放弃,那瓶失败的液体也被遗忘在角落。
我把它拿出来,拔开软木塞,一股浓烈的、甜得发腻又夹杂着生涩青草的味道涌出,霸道地填满了小小的房间。前调依旧张扬,尾调的雪松几乎被彻底掩盖,我皱着眉,把它放在窗台上,任由气味在空气里挥发。
某个失眠的深夜,我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脸上。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高浓度蜂类信息素”“人体接触反应”“吸引范围”……相关的论文和研究报告一行行跳出来,冷冰冰的术语和数据在屏幕上滚动,鼠标点开一个又一个链接,目光在那些描述“警戒信息素”“强烈定向吸引”“群体攻击性”的文字段落上长久地停留。
窗台上那瓶失败香水散发出的甜腻气息,混合着屏幕上投射出的冷光,在寂静的房间里无声地发酵。
日子像一张磨损的砂纸,缓慢地打磨着所有尖锐的情绪。
我照常工作,只是偶尔走神时,目光会落在办公室窗台那盆无人照料的绿萝上,它的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发黄。
胃药成了包里的常备品。
社交软件上,关于张洋和姜琳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零星钻进来,朋友聚会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知情或假装不知情的,带着同情或探究的眼神飘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触及那个名字的话题。我只是笑笑,接过递来的饮料,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