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失去了刻度,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床上的人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姜琳猛地侧过头,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煞白,眼睛瞪得极大,写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恐,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像被扼住了喉咙。

“欢欢?!”她的声音尖锐地撕裂了房间里的暖昧粘稠。

张洋的身体也瞬间僵住,他猛地回头,动作带着一种被撞破的狼狈,他的眼神撞上我的,那里面翻滚着惊愕、羞惭,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我甚至没有看清他脸上具体的表情,所有的感觉都迟钝了,只剩下一种奇异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姜琳手忙脚乱地抓起被子遮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欢欢!你…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我……我们只是……”

她的话语急切又破碎,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解释?

我的目光掠过她惊慌失措的脸,掠过张洋那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最后落回那抹刺眼的亮黄色丝巾上,一丝几乎难以称之为笑意的弧度,极其缓慢地爬上了我的嘴角。

“不用解释了。”我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像冰层下缓慢流淌的暗河,听不出任何波澜,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挺好的。”

我甚至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指尖的触感清晰得过分。

“你们俩,”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极其缓慢地扫过,像是进行某种不带感情的审视,“挺配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轻轻一带。

“咔哒。”

门锁咬合的声音清脆而决绝,像一句冰冷的判词,彻底隔绝了门内那个混乱不堪散发着背叛腥膻味的世界,也将门外那个曾经的我,永远地关在了过去。

厚重的门板在眼前合拢,隔绝了门内可能传出的任何声音,是姜琳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是张洋那苍白无力的辩解?我都不在乎了。门板光滑冰冷的漆面映出我模糊的倒影,一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走廊里感应灯的光线惨白,落在脚下,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悲伤,那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生理性战栗,仿佛灵魂暂时离体,徒留一具躯壳在原地。胃部的绞痛似乎又回来了,这一次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坠得我几乎直不起腰。

没有回头,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稳定甚至有些过于刻意的“哒、哒”声,一步一步,远离那扇门,远离那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地方,每一步,都像是在用力碾碎一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东西。电梯门镜面般的金属映出我的身影,裙摆有些皱,口红似乎也淡了,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亮得有些吓人,像淬了火的寒冰。

走出公寓楼,傍晚的城市裹挟着喧嚣和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车灯汇成流动的河,霓虹招牌闪烁着俗艳的光芒。我站在路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浑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自由感。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张洋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固执得像讨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终归于沉寂。指尖划过屏幕,不是挂断,而是直接拉黑,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