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深情,所有的崇拜与爱恋,在这一刻,被他轻而易举地定义为一场处心积虑的背叛。

心,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痛得她无法呼吸。

“我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她用尽全力辩解,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谢凛,你信我!”

“信你?”谢凛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信你,谁去信那个被你害死的弟兄!”

他抬手,一把扯下挂在驾驶服上的那个香囊。

那个她花费了无数心血,承载了她所有卑微爱意的香囊。

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像丢垃圾一样,狠狠地摔在她脚下。

“啪嗒。”

一声轻响,却仿佛天崩地裂。

林晚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香囊,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碎了。

“把她关进禁闭室,严加审查!”

冰冷的命令下达,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走上前,架住失魂落魄的林晚。

在被拖出办公室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苏瑶走了进来,温柔地扶住谢凛的手臂,低声安慰着什么。

而谢凛,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没有再看她一眼。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合上,将她彻底吞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合金门合拢的闷响,像墓碑落定,将林晚的世界彻底封死。

卫兵的机械臂力道极大,铁钳般箍着她,拖拽着她穿过冰冷死寂的走廊。她的双脚在光滑的地面上无力地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泪水模糊后的摇晃光影。

她也什么都听不见,耳中全是谢凛那句“你的‘才能’,就是用来背叛的吗?”在疯狂回响。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淬毒的刀,反复凌迟着她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信她?

她曾以为,他是她在这个冰冷宇宙里唯一的光。她追逐着这束光,用尽所有力气,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将自己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只为换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可他,亲手将这束光熄灭了。

不,他不是熄灭了光,他是将她整个人,连同她卑微的爱恋,一同掷入了万丈深渊。

“咔哒。”

禁闭室的门打开,又在她身后关闭。

卫兵松开了手。

林晚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安静。

这里没有窗,没有光,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失去了概念。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寒冷和绝望而不住地颤抖。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疼。

心口的位置,空洞得可怕,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她想起了那个香囊。

她耗费了三个月,偷偷解析他服用的丹药成分,结合古地球的草药学和自己最擅长的纳米材料学,才终于制成那个可以最大程度缓解“寂灭剑意”反噬的香囊。

里面的每一味材料,都经过她上万次的能量模拟。

外面的布料,是她用自己微薄的津贴,从黑市秦老那里换来的、能稳定灵能波动的“静心蚕丝”。

上面的每一针,都是她熬着夜,在指尖被戳破无数次后,才笨拙地绣上去的。

那是她……全部的深情。

现在,它像一团垃圾,被他丢弃在她脚下。

“啪嗒。”

那轻微的声响,此刻在她脑海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震耳欲聋。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剧痛,不仅仅是心。

她的识海深处,那枚沉寂许久的“星晷”碎片,仿佛被她极致的痛苦所引燃,骤然爆发出灼热的能量!

“呃!”

林晚猛地抽搐起来,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她的头颅撕开!

无数混乱的光影、嘈杂的噪音、破碎的画面,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了!

她看见一台机甲在烈火中爆炸,那扭曲的能量回路,与她提交的优化图纸惊人地相似,却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节点上,多了一枚微不可查的、泛着诡异绿芒的符文印记!

她看见了苏瑶,站在一间秘密的炼丹房里,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她的指尖,正萦绕着一模一样的、 sickly green的能量!

她还看见……谢凛的办公桌上,那杯她亲手泡好的安神茶,被一只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悄无声息地换掉了。

画面戛然而止。

疼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尽的虚弱和冰冷的汗水。

林晚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苏瑶。

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善良、永远像圣洁白莲一样的苏瑶。

多么精妙的布局,多么恶毒的陷阱。

一环扣一环,将她钉死在“背叛者”的耻辱柱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林晚的眼中,最后一丝湿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寒冰。

她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背脊挺得笔直。

黑暗中,她笑了。

无声地,凄凉地,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

谢凛。

苏瑶。

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记住了。

……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扇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林晚最后的身影,也仿佛抽空了房间里所有的空气。

谢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他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但那股贯穿一切的锐利锋芒,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疲惫与空洞。

林晚最后那个眼神,那个混杂着极致痛苦、不敢置信和彻底绝望的眼神,像一根无形的针,扎进了他的神魂深处。

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痛?

他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不去回想。

她是个背叛者。

证据确凿。

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身为指挥官,他必须为死去的弟兄负责,为星盟的秩序负责。

这没什么可迟疑的。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桌,落在那个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杯上。

是林晚泡的安神茶。

她总能精准地把握好温度,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递到他手边。那股清淡的草木香气,似乎总能抚平他因“寂灭剑意”而翻涌的燥郁。

曾几何…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习惯了她无声的陪伴。

“烦死了!”

谢凛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他猛地一挥手,瓷杯被狠狠扫落在地!

“哐当!”

滚烫的茶水和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那股熟悉的香气,终于被狼藉所冲散。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苏瑶走了进来,她没有去看地上的狼藉,只是满眼心疼地望着谢凛。

“凛……”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别这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伤了自己。”

她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拉他的手臂,却被谢凛下意识地避开了。

苏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受伤,但很快又被温柔的担忧所取代。

“对不起,”谢凛的声音沙哑,“我只是……有点乱。”

“我明白的。”苏瑶垂下眼眸,善解人意地说,“被自己那么信任的人背叛,一定很难受吧?我看着都心疼。”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墙角那个被丢弃的香囊上。

那个沾了灰尘,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东西。

她走过去,弯腰,用两根纤秀的指尖,像拈起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拎了起来。

“就是这个吗?林晚送你的?”她拿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谢凛的声音透着不耐。

“没什么……”苏瑶的语气带着一丝迟疑和困惑,“只是这香囊里的味道,好奇怪。有几味草药,似乎……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凛,你的‘寂灭剑意’最忌讳的就是气血翻涌,这种东西,长期佩戴,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暗示,却像一条毒蛇,精准地钻进谢凛的心里。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活血化瘀?

她连这个都要算计吗?是想让他在战斗中剑意失控,当场暴毙?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温暖和关怀,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伪装的慢性谋杀。

好。

好得很。

林晚。

你真是好样的。

谢凛的脸上,最后一丝动摇也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寒。他从苏瑶手中拿过那个香囊,灵能微动,黑色的寂灭剑意瞬间将其包裹。

“嗤啦”一声轻响。

那个承载了林晚所有心血的香囊,连同里面被苏瑶替换掉的“蚀骨香”,一同化为了最细微的宇宙尘埃,彻底消散。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人。”他冷冷地对苏瑶说,也是在对自己下令。

“嗯。”苏瑶乖巧地点头,眼底深处,却划过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她扶住谢凛的手臂,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

“我给你重新泡杯茶吧,”她柔声说,“我新研制了一种静神秘方,对你很有好处的。”

她扶着谢凛坐下,转身走向茶水台,背对着他时,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阴冷的算计。

林晚,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会让你在无尽的黑暗里,烂掉,腐朽。

而谢凛,还有他的一切,最终都只会是我的。冰冷的合金墙壁没有一丝温度,禁闭室里只有她自己心跳的回声。

林晚蜷缩在角落,指尖在冰凉的地面上无意识地划着什么。

不是求饶,也不是绝望,而是一个复杂的能量流转公式。

她在用自己唯一的方式,保持清醒。

刺耳的电子音响起,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军法官,他手里的数据板散发着幽蓝的冷光。

“林晚,”军法官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你的罪名变更。”

他顿了顿,宣判一样吐出后续的字眼。

“蓄意谋杀天枢星盟首席指挥官,谢凛上将。”

林晚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谋杀?

军法官投射出证物影像——那个她亲手缝制的香囊,此刻正被标注为“一级危险品”。

“证物中检测出高浓度‘龙血藤’与‘赤焰花’成分,足以诱发‘寂灭剑意’持有者灵能暴走,致其当场身亡。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活血化瘀?

她送出的香囊里,明明是凝神静气的“雪魄兰”和“定魂草”!

林晚的血瞬间凉了。

所以,他信了。

他竟然真的信了。

原来在她与他之间,信任这种东西,脆弱到连闻一闻味道都不需要。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猛地从她神魂深处炸开!

识海中那枚沉寂的“星晷”碎片,仿佛被这淬骨的绝望所惊醒,疯狂震颤起来。

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苏瑶得意的笑,漫天火光,还有……谢凛在尘埃落定后,那张写满悔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