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
片刻功夫,豆大的雨点砸到老旧的木门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陶燃双眼泛红,指尖攥紧床单,娇躯绵软,“求你,放过我……”
暗弱的烛火映在楼醉逐渐炙热的眸子里,声音沙哑克制又暗含冷意,“放过你,让你逃的更远些吗?”
“我错了。”陶燃颤颤巍巍的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仰起柔媚的脸庞凑到他的耳旁,“求夫君饶了我和洛洛。”
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耳尖,差点磨碎了楼醉最后的理智,他掐紧她的细腰,贴紧她的身体……
陶燃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求饶奏效了。
可画面一转,看似沉迷其中的男人突然摸出一把匕首,“我告诉过你的吧,想要嫁我为妻,求得我的庇护,第一不许离开我。第二,我楼醉此生不要孩子。”
“而你,哪一样做到了?”
冰凉的刀刃抵着她的下颌,他双目猩红,声音冰冷,“待我先解决了那个孩子,再来解决你!"
“不要!”
陶燃猛的惊叫着睁开双眼,寒意侵体,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打开窗户,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汗湿的发间,冰冷刺骨,她却反而安下心来。
不是雷雨夏夜,刚刚只不过是场梦而已。
此地距离宣文县千里之遥,楼醉不可能找到这里。
刚刚穿好外衣,峥嵘就裹挟着风雪进了卧房,“这么冷的天,娘子怎的出了一身的汗?”
陶燃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几下,心有余悸道:“做了个噩梦。”
原是噩梦,峥嵘安慰道:“奴婢听说青佑寺的菩萨很灵,等忙完将军府的事情后奴婢陪着娘子去寺里捐些香油钱,求菩萨替娘子逐了您心里的魔念。”
魔念……
梦里的画面不断闪现在她的眼前,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意识回笼,她才意识到今日是去将军府上量体裁衣的日子。
最近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这个订单来的当真及时。
都怪那个噩梦,差点误了正事。
待她和峥嵘匆匆赶到将军府时,辰时刚过,还好不算晚。
门房核实完身份后,带她们进了一处正厅。
峥嵘打量着陈设略显寒酸的将军府,低声道:“这个将军府每隔几个月都会换新的主人,单说最近的,去年的那个将军上任九个月战死沙场。”
“今年八月份上任的那个,时间更短,才三个月就撒手人寰。”
她偷偷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凑近陶燃耳边道:“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到明年春天。”
在将军府里诅咒将军,她们有几条命够杀?
陶燃敛了神色,示意她不许乱说话。
峥嵘吐吐舌头噤了声。
话音刚落,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说她们姑娘要请陶燃去暖阁一叙。
将军府里的姑娘,那必定是将军的女儿。
这么想着,峥嵘就说了出来,“将军对爱女真好,才刚开府就想着为姑娘做新衣裳。”
本是恭维的话,没想到小丫鬟竟红了脸颊,“姐姐胡说些什么?我们将军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且未成家,哪里会有这么大的爱女?”
主仆二人相视一顾,竟是位如此年轻的将军。
见丫鬟有些羞恼,陶燃连忙道:“是我的婢女不懂事,妹妹莫要怪罪。”
丫鬟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只说她们不知内情,算不得得罪。
以免一会儿唐突了贵人,丫鬟还是说了实情,“粟粟姑娘的哥哥为救将军牺牲了,临终之前把姑娘托付给了将军,成了将军的未婚妻。将军待她如珠如宝,以后还会成为将军夫人。两位娘子见了我们姑娘礼数规矩些总不会错。”
原来如此。
陶燃忙向丫鬟道谢。
绕过长廊后,花园里一处似是新建的暖阁出现在她们眼前。
丫鬟通报过后,陶燃被请了进去。
甫一踏进去,她就明白了丫鬟说的如珠如宝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但摆设精致典雅,室内更是温暖如春。
跟府里其他地方天差地别。
看来这位粟粟姑娘确实在将军心里份量颇重。
只是飘散其间的药味似是预示着主人身体不是特别好。
陶燃刚这般猜测着,芙蓉帐内就传来一阵细弱的咳嗽声。
她连忙行礼,温声道:“花容成衣坊陶燃拜见姑娘。”
围帐拉开,那女子走了出来。
“陶店主不必多礼,天气寒冷,陶店主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声音虽有些虚弱但泠泠如玉。
陶燃道谢落座,这才看向这位叫粟粟的姑娘。
许是身体孱弱,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尤为惹眼。
身材更是过于纤细,上好的丝绸寑衣挂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
这么一个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病美人,怪不得将军会养的如此精细。
话归正题,陶燃问道:“不知道姑娘想做上衣还是下裳,可有衷爱的样式?”
粟粟从陶燃身上收起惊艳的目光,浅浅笑道:“我身体不好,少有出门见客的时候,只做些常服便好。”
“样式不重要,舒服些就可以。”
“请店主跑这一趟,主要是想为将军做几套衣裳。”
“他这几日……”
想起什么,她欲言又止。
斟酌之后 才道:“过些时日将军要参加节度使大人的宴席,总不好穿些破旧的衣服去,以免被人误会轻视了节度使大人。”
“陶店主经验丰富,就看着给他做几套得体的衣服就好。既做了,便里里外外都做几套,也好有个替换。”
如此替对方着想的一双璧人,陶燃竟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她问粟粟,“府上可有将军的尺寸?”
“有是有。”她叹了口气,“不过都是以前的了。他近日清减了许多,尺寸还得麻烦店主重新量。”
陶燃忙道:“姑娘客气了,这本是我份内之事。”
粟粟随即唤来丫鬟询问将军回府没有。
丫鬟苦着张脸,“回是回了,就是衣服又破了。姑娘,将军前些日子的衣服还没缝补完,今日的又破了,明日都没有衣服可换了。”
这一番话竟让陶燃莫名想起她那个前夫来。
楼醉也是这样,三天两头往外跑,回来就带一身伤,连带着衣服都没有几件完整的。
那时候手里银钱短缺,陶燃只好把那些破了的地方补了又补。
只是不知道这个新任将军怎么也天天穿着破衣服回府,难不成他也好逞强斗狠跟人打架?
可他可是将军啊,谁敢对他下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