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翌日,洛洛病情大好,能跑能跳,元沐便又把他带回了山上。

将军府的那批棉衣离交货期没剩几天了,陶燃一早就赶去了将军府。

几位绣娘一看到陶燃都松了一口气,刘娘子道:“这里离了你当真不行,进度慢了一大截。”

另一位娘子道:“孩子的病可痊愈了?”

陶燃点点头。

刘娘子心有余悸道:“昨日洛洛病的时候,听说将军也病了。府里的丫鬟小厮都一脸愁容,害的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娘子道:“谁说不是呢?还好将军的病已大好,只是听说胃口不太好。要说这位新来的将军比前几位短命鬼可好太多了,不止人长得天神下凡似的,也不仗势欺人强迫男人服兵役,就是性子冷了些。”

刘娘子接过话头,“性子冷有什么不好,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若是整日嘻嘻哈哈如何镇的住那些兵痞?再说了我瞧着将军也不是对谁都冷,对着粟粟姑娘的时候可是温柔的很。可见在内宅中还是知道疼人的。”

“就是,粟粟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能当将军的夫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他的夫人……

陶燃有些恍惚,宣文县破屋子里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打转。

身为夫君,楼醉确实对她很好。

嫁给他之后,虽然日子过得不宽裕,但从未让她为银钱发过愁。

隔三差五的便会拿些银钱回家,有时候数目还不少。

把钱交给她的时候,面色平静,只说让她放着,等过些日子建新房子用。

至于性子,白日里的楼醉确实沉默寡言,冷冰冰的。

但是一到了夜里,就会变成一把烈火,常常烧的她大汗淋漓,几次三番哭着融化在他炙热的怀里……

可如今的他,就算是白日里对粟粟是也温柔体贴的,陶燃心想,粟粟姑娘到底是与她不一样的。

起码不会像她那样做出半夜勾引楼醉的事情出来,所以楼醉对她只有床上之欢,而对粟粟则更多的是珍重之意。

意识到她竟然不自觉的在对比楼醉对待她与粟粟的态度,心内苦笑,她与粟粟怎么会有可比性。

粟粟的哥哥为救楼醉甘愿付出生命,而她则在楼醉命垂一线时弃他而去。

在楼醉心里,她怕是连粟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楼醉那么恨她,不杀了她都算好的。像昨日那般让方叔去救洛洛简直就是格外开恩。

抛开心中杂念,她专心裁剪衣裳,如期交货才是正事。

等完成这笔订单,帮助山上的人渡过难关之后,无论楼醉再给多少工钱,她都不会再接将军府的订单。

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一天很快过去了。

晚饭之后,陶燃被粟粟叫去了前厅。

粟粟道:“我无意间听说你是宣文县人?”

陶燃一惊,难道她知道了自己与楼醉的事?

但看她面色平静,不似生气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

陶燃定定神,“是。”

粟粟笑道:“我竟不知你与兄长是同乡。”接着道:“兄长大病初愈,胃口不好。厨房的人做了十几道菜都不合他胃口,今日一天竟是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你既与他来自一处,可会做些家乡吃食?”

陶燃想到馎饦。

她温声道:“宣文县有一种水扯宽面,当地人叫做馎饦,老人孩子都爱吃。”

粟粟喜道:“既然深受家乡人喜爱,想必兄长也是喜欢的,可否请陶店主为他做一碗来?”

他昨日刚让方叔救了洛洛一命,于情于理她是该表示一下感谢。

但她能为他做的为数不多,做一碗面而已,她自然不会拒绝。

面粉里面打上一个鸡蛋,把光滑的面团搓成长条,揉成一些小剂子,再把小剂子做成宽面条放入水中静置两刻钟。

水沸下入宽面,待面条变得柔软并有弹性时捞出,并浇入鲜美的鸡汤,再撒些青菜和胡萝卜丝木耳之类的辅料,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鲜美可口的馎饦便端到了楼醉房里。

他正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看兵书,青槐进来的时候他瞥了一眼,随即把书翻过一页才道:“我说了我不饿,不必让后厨白费功夫,浪费食材。”

青槐试着靠近他把托盘放低,解释道:“这是您家乡的吃食,将军不妨尝尝?若是真不喜欢,属下再端下去。”

他家乡的吃食。

第一反应便是京城的樱桃毕罗,甜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

但樱桃毕罗不应该用这么大的深碗盛放,更何况那碗里竟还隐隐飘来几股鸡肉的香味。

他把书放下,青槐见状忙把汤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楼醉这才看清碗里的吃食,原来是宣文县的吃食,馎饦。

严格来说在他心里,宣文县算不得他的家乡,充其量来说不过是个暂时避难之处,在陶燃走之后,宣文县三个字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这碗馎饦,若是他猜的不错,定是陶燃所做。

这个时候献殷勤,大概是因为昨日他让方叔救了她儿子的缘故。

呵,一碗馎饦便想打发了他?

“端走。”他的面色竟比这屋内的空气都要冷。

青槐一愣,粟粟姑娘不是说将军必定会喜欢吗?

将军怎么反而是一副讨厌的样子。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惹怒一个没有吃饱的将军,下场必定不太好。

罢了,明日再从外面请个厨子吧。

谁料他刚走到门口又被楼醉叫住,“端回来。”

嗯?

青槐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门边不出去也不进来,直到楼醉剑眉一挑,眼神看向他手里的托盘,他才麻溜的把汤碗递给将军。

楼醉试着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是了,就是这个味道,跟六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年他们是五月份成的亲,成亲后半个月便是他的生辰。

那晚他从外面回来,刚一进屋,陶燃便端了一碗馎饦上来,笑意盈盈,“尝尝,我最爱吃的馎饦。还有,祝你生辰吉乐,万般顺遂。”

他这才想起当日是他的生辰。

他的出生是母亲一生不幸的开始,所以他从未庆过生辰。

十七年来的第一个生辰竟是他新婚的小妻子为他庆祝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似是有一点开心。

但那点儿开心远不如看她在自己身下婉转低吟,骂着捶打他,催他快一点,又哭着求他慢一点的时候更令他开怀。

总之,那晚的那碗馎饦很是合他胃口。

如今这一碗,味道一样却又不一样。

青槐眼看着一天不曾进食的将军终究是吃完了那碗馎饦,期间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又变回一个冷面郎君。

“雪庐院的灯熄了吗?”他突然开口。

青槐斟酌道:“别的绣娘都回去歇息了,这会儿只有陶店主在忙。”

“棉衣赶制的如何了?”

“属下……不太清楚。要不……您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