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不屈的标枪。然而她低垂的眼睫下,瞳孔却因震惊和滔天的怒火而微微收缩。
“私通敌国,暗递军情?”女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空旷的大殿上,带着令人心悸的回响,“萧灼,朕的好女儿,你可真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一份所谓的“密信”副本被内侍呈到萧灼面前。信纸质地普通,字迹却模仿得惟妙惟肖,赫然是她的笔迹!内容更是骇人听闻——向北梁驻军透露周朝边境换防时间、兵力部署!信的末尾,还盖着一个模糊却足以致命的印记:镇北侯府私章!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一同呈上来的,还有几件据说是从她书房暗格里搜出的“铁证”:一枚北梁将领惯用的、形制特殊的狼头佩饰;几封用北梁密文写就、尚未“译出”的书信草稿;甚至,还有一小包产自北梁宫廷的、极其罕见的“雪顶含翠”茶末!
人证物证,“确凿”得令人窒息。
“母皇!”萧灼猛地抬头,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直刺御座,“儿臣冤枉!此乃构陷!彻头彻尾的构陷!儿臣从未……”
“冤枉?”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猛地一拍御案,“人证物证俱在!萧灼,你当朕是昏聩无能的老妪,任你欺瞒吗?你归宗以来,结党营私,搅乱朝纲,朕念你流落民间不易,处处宽宥!却不料你狼子野心,竟敢勾结敌国,图谋不轨!来人——”
殿外甲胄碰撞声骤响,禁卫森冷的刀锋在殿门口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将镇北侯萧灼,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萧灼的心,瞬间沉入万丈冰窟。天牢!那是进去就难再出来的地方!二皇姐萧玥,还有她背后的皇后,这次是下了死手!要彻底将她钉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她被两名孔武有力的禁卫粗暴地架起双臂,向外拖去。挣扎是徒劳的,反抗只会坐实“心虚”。经过殿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殿外回廊的阴影处,似乎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容。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常服,身姿挺拔,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路过。隔着殿门禁卫森严的阵列,隔着殿内令人窒息的肃杀,他的目光遥遥望了过来。
没有惊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平静得可怕。在萧灼被拖过他面前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萧灼看到了什么?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嘲弄?不,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一种“终于来了”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极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安抚?
荒谬!
萧灼猛地扭过头,不再看他。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赘婿,此刻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指望他闯宫劫狱不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脱困之策。然而,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这精心编织的罗网堵死了。二皇姐这次,是存了必杀之心!
沉重的天牢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和声响。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吞噬。冰冷的石壁,粗重的铁链,还有黑暗中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一切都昭示着,她已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