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云城的雨总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

苏林第一次在这座城市见到龙华,是在城郊废弃的罐头厂。他刚拧断第三个追债者的手腕,指节沾着血,转身时正撞见她蹲在锈迹斑斑的传送带上,给一个被流弹擦伤的拾荒老人包扎。医用纱布在她指间翻飞,白大褂下摆沾着污泥,眼神却比厂区外的路灯还亮。

“不想死就过来。”他扔过来的折叠刀插在她脚边的铁皮上,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她没动,按住老人渗血的伤口抬头看他:“动脉破了,得压迫止血。”

远处警笛声渐近,龙华皱眉踹开侧门。苏林扶着老人跟上时,看见他反手用消防斧劈开铁链,动作利落得像在拆定时炸弹。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总把“别多管闲事”挂在嘴边的男人,能在她深夜被医闹围堵时,单手抄起消防栓撞开人群;能在她医院药房失窃时,三天内把销赃网络连根拔起。

他们的交集始于一场意外。苏林刚从非洲战区回来,接下云城私立医院的急诊主任职位,入职第一天就撞见龙华在医院后巷处理“麻烦”——三个持械歹徒倒在地上,他正用歹徒的皮带捆人,动作冷静得像在打包快递。

“我是医生。”她举着急救箱走近,“需要报警吗?”

龙华抬眼时,她看见他眉骨有道疤,从眼角延伸到鬓角,像条凝固的血痕。“不用。”他从口袋里摸出个证章亮了亮,“退役军人事务部的。”

证章上的编号她没看清,但那枚鹰徽她认得——当年在摩加迪沙,她给一个中枪的特种兵包扎时,见过同样的徽章,沾着血贴在他胸口。

(二)

云城的水很深。

龙华退役后在这里开了家安保公司,明面上给富豪当保镖,暗地里替人处理些“摆不上台面”的事。苏林医院的院长是他的老客户,有次副院长卷着公款跑路,是龙华带着人在越南边境把人拎回来的,据说没动一枪一弹,只是把那人的护照扔进了湄公河。

苏林真正认识龙华的“过去”,是在一个暴雨夜。急诊室送来个浑身是刀伤的男人,左胸插着把军用匕首,刀柄上刻着个“武”字。她刚剪开男人的衣服,就看见龙华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皮鞋上的泥水在地板上拖出深色轨迹。

“让开。”他声音发沉,眼神却在看见伤口时顿了顿。

苏林没让,手术刀已经划开皮肤:“再晚三分钟,神仙也救不活。”她抬头时,正好看见龙华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那把匕首,她在龙华办公室的陈列架上见过同款,是他当年在特种部队的战利品,送给了最信任的副手阿武。

手术做了四个小时。苏林走出手术室时,看见龙华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烟蒂在脚边堆成了小山。“他说什么了?”她问。

“没说。”龙华掐灭烟,“仇家追债,认错人了。”

苏林没再问。但她认得那伤口的角度,是从下往上捅的,只有熟人才能在毫无防备时刺出这样的刀。就像当年在赫尔曼德河谷,她见过阿武替龙华挡子弹,后背中枪时,龙华抱着他跑了三公里,鞋底磨穿了还在笑,说阿武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