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节：青釉
林砚秋摔碎那只唐代青釉执壶时，指尖还残留着文物修复胶水的微凉。
玻璃展柜的警报声刺破博物馆的静谧，她蹲在满地青瓷碎片间，忽然看见最碎的那片残片上，竟浮起一行淡金色的小字，像有人用指尖蘸着晨露写就：「长安西市，三月初三，等你。」
下一秒，展厅的白炽灯骤然熄灭。不是停电的渐暗，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光源，连窗外的月光都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林砚秋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碎片堆里传来，指尖触到的瓷片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抓紧了！」
她听见一个模糊的男声，带着金属碰撞般的质感。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被卷入旋转的黑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杂着隐约的驼铃与吆喝——那是她在无数历史纪录片里听过的、属于盛唐的喧嚣。
再次睁开眼时，林砚秋正趴在一块滚烫的青石板上。
头顶是泼洒下来的阳光，亮得让她眯起眼。鼻尖萦绕着陌生的气息：胡饼的麦香、牲畜的腥气、还有一种带着异域风情的香料味，像极了她修复过的那只波斯银壶上残留的味道。
「姑娘，你没事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手腕上缠着半旧的皮质护腕，指甲缝里嵌着淡淡的墨痕。林砚秋抬头，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男人穿着藏青色的圆领袍，腰间悬着一把弯刀，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长安，西市。」男人挑眉，「看姑娘衣着古怪，莫不是……西域来的？」
林砚秋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博物馆的工作服，浅蓝色的衬衫配卡其裤，在周围一片宽袍大袖中，确实像个异类。她想起那片瓷片上的字，心脏猛地一跳——长安西市，三月初三。
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她最痴迷的时代，站在这座传奇都城最繁华的心脏里。
西市的喧嚣比史料记载的更震撼。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上，驼队正慢悠悠地走过，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赶驼人用她听不太懂的语言吆喝着。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绸缎铺的伙计正展开一匹水绿色的绫罗，香料铺的老板用小铜秤称着安息香，甚至还有一家胡姬酒肆，门口的红衣胡姬正随着琵琶声旋转，裙摆像绽开的红玫瑰。
「我叫沈砚。」男人见她发愣，收回手挠了挠头，「看你不像本地人，若是迷路了，或许我能帮你。」
林砚秋这才回过神，慌忙站起身：「我叫林砚秋……我确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不敢说自己来自千年后，只能含糊道，「我……家乡遭了灾，一路逃难来的，不小心在这里摔晕了。」
沈砚的目光在她磨白的裤脚上顿了顿，没再多问，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茶肆：「先去喝碗茶吧，这天热得能烤化石头。」
茶肆里人来人往，邻桌的商人正用夹杂着突厥语的唐话讨价还价，穿绿衫的小吏捧着卷宗匆匆走过，甚至还有个梳双鬟的小姑娘，正踮着脚给客人端胡饼，辫子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林砚秋捧着粗瓷茶碗，指尖冰凉——这不是博物馆里冰冷的文物，不是史书上铅字的记载，是活生生的长安，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烟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