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做什么的？」她忍不住问沈砚。
他正用指尖转着茶碗，闻言笑了笑：「算是个……帮人寻东西的。」话音刚落，他忽然朝街对面扬了扬下巴，「你看那家人。」
街对面是家瓷器铺，铺门口摆着一排青釉瓷瓶，样式和她摔碎的那只执壶颇有几分相似。一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掌柜发怒，手里捏着一块碎瓷片，声音尖利：「我要的是邢窑白瓷！你给我这个粗制滥造的东西，是想骗我的钱吗？」
掌柜的脸涨得通红：「郎君息怒，这确实是邢窑的……」
「放屁！」男人将碎瓷片扔在地上，「邢窑的白瓷，釉色像雪一样，胎骨薄得能透光，你这玩意儿，胎厚釉浊，分明是本地小窑仿的！」
林砚秋下意识地皱起眉。她修复过不少邢窑瓷器，知道真正的邢窑白瓷确实如男人所说，釉色莹白如雪，胎质坚致细腻。刚才瞥到的那只瓷瓶，釉面虽然白，却带着几分发灰的闷感，胎体也偏厚重，确实是仿品。
「你看得懂？」沈砚忽然问。
她点点头：「略懂一点。邢窑白瓷的釉料里掺了石英，烧出来会有细碎的冰裂纹，而且……」她顿了顿，想起自己的专业，「而且真正的邢窑瓷，底足会有细密的旋纹，仿品大多做不到这么规整。」
沈砚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你知道的不少啊。」他忽然站起身，「跟我来。」
林砚秋被他拉着穿过人群，停在瓷器铺后巷。沈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那个还在生气的锦袍男人：「王郎君，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林姑娘，她或许能帮你辨别瓷器。」
男人接过玉佩看了看，又上下打量林砚秋，眼神里满是怀疑：「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
「是不是懂，试试便知。」沈砚笑得笃定。
第2章：修复
林砚秋深吸一口气。她摸过无数瓷片，熟悉它们的胎质、釉色、开片，甚至能通过重量判断年代。当王郎君把那只「邢窑白瓷」递到她手里时，她指尖一触便知道——胎质疏松，釉面有气泡，果然是仿品。
「这不是邢窑的。」她轻声说，「真正的邢窑白瓷，叩之声音清脆，像玉磬；而这个，声音发闷。」她轻轻敲了敲，果然是沉闷的「咚咚」声。
王郎君的眼睛瞪圆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林砚秋帮他分辨了带来的十几件瓷器，指出哪些是越窑的秘色瓷，哪些是巩县窑的唐三彩，甚至看出了一件青瓷壶是后世仿的——因为壶底的支钉痕太规整，唐代的窑工可没这么精细的手法。
「神了！」王郎君抚掌赞叹，「沈小哥没骗我！林姑娘，你这双眼睛，比宫里的供奉还厉害！」
沈砚在一旁笑得得意，像自己被夸了一样。
傍晚时，沈砚送林砚秋到一家客栈门口。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西市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泛着温柔的光晕。
「你今晚先住这里，房钱我付过了。」沈砚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钱袋，「里面是些铜钱，够你买身像样的衣服。」
林砚秋捏着沉甸甸的钱袋，忽然想起那只摔碎的青釉执壶。它现在大概正躺在博物馆的修复室里，被同事们小心翼翼地拼合。而她，一个研究文物的学者，竟真的站在了文物诞生的地方，触摸到了活着的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