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她抬头,看着男人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你说,那瓷片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尾的弧度像月牙:「算是吧。三年前我在洛阳的古墓里,捡到一块青釉残片,上面刻着个『秋』字,总觉得该等个人。今天三月初三,果然等到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块和她摔碎的执壶一模一样的残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砚」字。
「或许,我们早就该遇见了。」
就像此刻,沈砚眼里的笑意,和千年前的月光一样,清亮得让人心安。
客栈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合上时,林砚秋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土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墙角摆着一张旧木桌,窗棂外正对着西市的后巷,能听见远处酒肆传来的琵琶声,混着醉汉的笑骂,慢悠悠地飘进来。
她摸出沈砚给的钱袋,倒出几十枚开元通宝,铜钱边缘的棱齿磨得光滑,背面的月牙纹清晰可见——是她在博物馆里见过无数次的样式,可此刻捏在掌心,带着体温的微凉,竟让她鼻尖一酸。
第二天清晨,林砚秋揣着铜钱去了布庄。掌柜是个梳着双环髻的妇人,见她穿着古怪,起初还带着几分警惕,直到林砚秋指着一匹月白色的细布说:“这是宣州的熟宣绫吧?经纬密度匀,染得也净,做直领襦裙正好。”
妇人眼睛一亮:“姑娘好眼力!这确实是宣州新到的货,好多本地人都认不出呢。”
林砚秋笑了笑。她研究过唐代服饰面料,知道宣州绫以轻薄著称,最适合做春装。等妇人手脚麻利地裁好布料,又请来隔壁缝衣铺的阿婆,量体裁衣时,阿婆摸着她衬衫的纽扣啧啧称奇:“这小疙瘩扣得真紧,比我们用的布带方便多了。”
林砚秋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博物馆里唐代墓葬出土的“蹀躞带”——那时的腰带多用带銙扣合,确实不如纽扣便捷。她随口提了句“若是在布上缝些小布扣,或许穿脱更方便”,阿婆听得直点头:“姑娘这主意妙!回头我试试。”
傍晚取衣服时,月白色的襦裙套在身上,领口绣着细碎的缠枝纹,裙摆垂到脚踝,走起来时布料轻轻扫过鞋面,竟有种说不出的妥帖。林砚秋对着铜镜转了转,镜里的人影梳着阿婆帮忙挽的双丫髻,插着两支素银簪,恍惚间竟真像个唐朝的少女了。
刚走出布庄,就见沈砚靠在街角的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襕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看见她时眼睛亮了亮:“倒真像长安的姑娘了。”
“沈郎君特意等我?”林砚秋故意学本地姑娘的语气,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沈砚被她逗笑,扔过来一个油纸包:“刚买的胡麻饼,热乎的。”
饼皮酥脆,咬开时芝麻的香气混着麦香涌出来,林砚秋吃得急,嘴角沾了点芝麻,沈砚伸手想替她擦掉,指尖快触到时又猛地收回,挠了挠头:“王郎君托我找你,说有件要紧事。”
王郎君的府邸在平康坊,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林砚秋掀开帘子往外看。街旁的柳树抽出新绿,树下有小贩支着摊子卖花,穿绿袍的官员骑着马匆匆而过,马鬃上系着红缨,连马蹄声都带着章法。远处的大雁塔在薄雾里露出尖顶,像支蘸满墨的笔,正蘸着晨光书写这座城市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