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牢房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碰撞。
“为什么?”最终,是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带着一种被砂砾磨砺过的粗糙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牢房里,“刑场上的话。”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我瞬间就明白了。他在问我为什么要在断头台上,像个疯子一样,索要那块象征他权柄和身份的玄铁令。
我迎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声音同样干涩:“怕冷啊,王爷不是听见了?”
“怕冷?”萧彻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沈知微,你十二岁就能在北境零下三十度的暴风雪里,一箭射穿敌军斥候的喉咙。你会怕刑场上那点风雪?”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沈知微…这个名字,连同那段被刻意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北境铁血岁月,被他如此轻易地、带着冰冷的嘲讽撕开!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弱女!
巨大的愤怒和被揭穿伪装的难堪瞬间冲上头顶!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到铁门上,隔着那道窄缝,死死地瞪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尖锐:
“那又如何?!王爷难道忘了?那个十二岁就能在北境杀敌的沈知微,她的父兄!她的沈家军!是怎么被一道道催命的金牌召回京城!又是怎么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血染长街的?!”
积压了两世的悲愤和怨毒,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的眼睛瞬间赤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是我父兄的血不够热?!还是我沈家满门一百三十七口的冤魂,暖不化你萧王爷那颗铁石做的心?!”
“你告诉我啊!萧彻——!”
最后一声嘶吼,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在狭小的牢房里凄厉地回荡,带着血泪的控诉和滔天的恨意!
铁门之外,萧彻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搭在铁窗边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精铁铸就的窗棂生生捏碎!
他眼底那片冻结的寒潭瞬间被打破!翻涌起惊涛骇浪!痛苦、暴怒、被误解的狂躁、还有某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恸,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疯狂地交织、碰撞!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粗重得如同濒死的困兽!
“通敌…叛国?”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沈知微…你竟然…信这个?”
“我不该信吗?!”我冷笑,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混合着心底翻涌的血气,“铁证如山!御笔朱批!满城皆知!难道那些血…都是假的吗?!”
“铁证?”萧彻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暴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他赤红的眼眸死死地锁着我,像是要透过我的眼睛,看进我灵魂深处那个被仇恨填满的角落!
“好!好一个铁证如山!”他猛地退后一步,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