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绿障,落在那道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裂缝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胸腔里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裂缝深处召唤着他,频率与他血液的奔流隐隐共振。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异常干涩却坚定:“开吧。”
老刘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抽出腰间的柴刀,开始奋力劈砍那些坚韧的藤蔓。刀锋砍在湿木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碎屑纷飞。王重也上前帮忙,手指被带刺的藤条划破,渗出血珠,他也浑然不觉。终于,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狭窄入口被强行撕开,一股更加浓烈、仿佛封存了千年的阴冷土腥味扑面而来,带着死亡般的沉寂。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把颤抖的利剑。洞窟内部逼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洞壁上残留着模糊的壁画痕迹,色彩早已剥落殆尽,只剩下狂乱舞动的线条轮廓,如同远古巫祝的符咒,散发着无声的癫狂。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鸟兽骸骨和尘埃,每一步踏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光柱在洞穴深处扫过,猛地顿住。
在几块坍塌的乱石缝隙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它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是温润的墨玉质地,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内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丝缕在缓缓流转。吸引王重全部注意力的,是它表面蚀刻的图案——两个奇特的、相互嵌套的圆环,环上分布着极其微小的、绝对不可能属于那个时代的规整刻度符号。那不是道家的阴阳鱼,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古代纹饰。王重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那是量子物理中,用于描述粒子自旋方向的标志!
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着了魔一般,拨开碎石,伸出沾满泥土和血渍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向那枚冰冷的玉简触去。
指尖触及玉简表面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雷霆的剧烈震荡,并非来自空气,而是直接在他颅骨深处、灵魂核心炸开!视野被一片吞噬一切的白炽强光瞬间淹没,那光芒带着绝对的意志,蛮横地撕碎了他所有的意识。时间、空间、自我……一切存在的概念在那纯粹的白光面前轰然坍塌、湮灭。他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意识便彻底沉入了无边的、绝对的虚无深渊。
***
刺鼻的焦糊味、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金属灼烧皮肉的滋滋声、濒死的惨嚎、战马垂死的嘶鸣……无数狂暴的声音和气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王重刚刚恢复一丝知觉的意识里。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地狱。
残阳如血,泼洒在支离破碎的战场上。折断的长矛、碎裂的盾牌、翻倒的战车、仍在冒着黑烟的焦木……像一片绝望的荆棘丛林。尸骸堆积如山,有穿着破烂皮甲的义军,更多的是身披铁叶重甲的金兵。鲜血浸透了泥土,汇成暗红色的溪流,在低洼处聚成令人胆寒的血泊。
冰冷的铁甲紧箍着他的身体,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浓烈的死亡气息都直冲肺腑,带来剧烈的呛咳。他发现自己正单膝跪在一辆倾倒的辎重车旁,手中紧握着一柄沾满粘稠血浆和碎肉的长剑,剑身还在微微嗡鸣。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带着铁锈般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