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熙凤的手猛地一颤,梳子齿勾住了几根头发。“小孩子家别多问。”她强压着心慌,把红绸带系成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平儿进来时,眼圈红得像兔子,手里的信笺在发抖:“奶奶,张金哥……听说是撞墙死的。守备家的公子,也投河了。”

巧姐被她们的神色吓到,瘪着嘴要哭。王熙凤抱起女儿,往她嘴里塞了块桂花糖。糖块的甜腻漫开来,却盖不住舌尖的苦涩。她望向窗外,那盆张金哥托人送来的凤仙花,花瓣蔫得像张失血的脸——前几日还开得轰轰烈烈,此刻却一片片往下掉。

夜里,王熙凤总做噩梦。梦见张金哥穿着红嫁衣,嫁衣上的金线刺得她眼睛疼;梦见守备公子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在她的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她惊醒时,总发现自己攥着那支点翠凤钗,钗尖的缺口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从宁国府库房偷偷带回来的,不知为何,总觉得它在哭。

第三章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贾琏从平安州回来的那天,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他进房时,王熙凤正坐在镜前卸钗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放在镜台上,步摇上的珠串还在轻轻晃动。

“老爷回来了。”她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靴底沾着的红泥——那是城南胭脂巷特有的红泥,只有外室和窑姐儿才住那一带。

贾琏的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给你带的胭脂,平安州的特产。”

王熙凤打开盒子,胭脂是上好的玫瑰膏,却在盒底发现了根不属于她的银发簪。簪头刻着个“尤”字,边角还沾着点脂粉——是上好的苏州香粉,比她用的还贵。她把簪子往盒里一扔,“啪”地合上盖子:“老爷有心了。只是我近来咳嗽,用不得这般烈的。”

贾琏的脸涨得像块猪肝,转身要走,却被王熙凤叫住:“老爷且慢。”她从镜台抽屉里拿出本账册,纸页卷着边,上面的墨迹有的浓有的淡,“府里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库房里的银子只够支用半个月。”

“我哪懂这些!”贾琏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看着办就是。”他甩门而去时,王熙凤听见他对小厮说:“去告诉尤二姐,今晚我过去。”

尤二姐住的宅子在城南的小巷里,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蓝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晃。王熙凤带着平儿推门进去时,尤二姐正坐在窗前做针线,一件月白绫子袄摊在膝上,针脚疏疏落落的——她的手指粗笨,不像做惯针线的人,指关节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