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沈清越最后的记忆是电脑屏幕刺目的蓝光,堆叠如山的报表,以及喉间翻涌的、速溶咖啡酸涩的焦糊味。意识沉入黏稠的黑暗前,她恍惚地想,这大概就是过劳死的滋味。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华丽承尘,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昏暗光线下浮动。身下是触感微凉的锦缎,鼻端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细腻的丝绸触感,与记忆里键盘油腻的塑料感天差地别。

“姑娘,您可算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响起,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扑到床边,眼圈红肿,“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吓死奴婢了!那柳家狐媚子推您落水,世子爷他…他竟然…”

柳家?狐媚子?世子爷?

破碎的信息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沈清越混沌的脑海。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痴恋定国公世子萧珩的侯府嫡女沈清越,视商户孤女柳如烟为眼中钉,处处刁难陷害。昨日赏荷宴上,她再次挑衅柳如烟,争执间失足落水。昏迷前,她清晰地看到萧珩奔向柳如烟时那焦灼心疼的眼神,以及投向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厌弃。

更深的寒意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处:风雨飘摇的忠勇侯府,因一桩说不清的盐税案早已被掏空家底,债台高筑。父亲沈侯爷懦弱无能,整日长吁短叹;兄长沈明轩空有热血却冲动莽撞。而这一切背后,隐约都有萧珩那只翻云覆雨手的影子。原著的结局清晰浮现——家族倾覆,父兄惨死,自己被发卖教坊,受尽屈辱而亡。

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沈清越猛地坐起身,动作牵动了落水后的虚弱,一阵眩晕。

“镜子!”她的声音嘶哑干涩。

小丫鬟碧桃吓了一跳,慌忙捧来一面打磨光亮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年轻的脸,约莫十七八岁,眉眼是极盛的秾丽,只是此刻面色苍白,眼下带着青影,原本盛气凌人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魂未定的茫然,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冰冷清明。

这不是她。是那个即将走向毁灭的恶毒女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管事焦灼的通报:“侯爷!世子爷!定国公世子…萧世子带着人往听雪轩来了!说是…说是要退婚!”

来了!命运的齿轮,带着森冷的铁锈味,开始转动。

沈清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属于现代社畜沈清越的疲惫和属于原主的痴狂怨毒都被强行压下,只余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掀开锦被下床,声音斩钉截铁:“碧桃,更衣!拿我那套最庄重的正红刻丝褙子来!还有,”她目光扫过梳妆台,“把那个紫檀木匣子取来。”

听雪轩正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忠勇侯沈文柏坐在主位,脸色灰败,双手神经质地绞着袍袖。世子沈明轩站在父亲身后,年轻英俊的脸上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又无可奈何的困兽。

萧珩坐在客位首位,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他身边依偎着一位白衣女子,身姿纤细如柳,眉眼楚楚动人,正是柳如烟。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像朵不堪风雨的小白花,然而低垂的眼睫下,却飞快地掠过一抹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