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直播前的二十四小时
【A面 00:00】
夜色像被拉得过紧的弓弦，随时会断裂。市看守所 C 区 11 号仓的灯却亮得刺眼。林觉仰面躺在铁床上，用右耳贴着墙——那是他唯一能听见“外面”的方式。左耳在一次霸凌里被铅笔捅穿鼓膜，从此只剩蜂鸣。
今晚的蜂鸣格外清晰，像倒计时。
他数着心跳：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墙外传来狱警换岗的脚步声，节奏均匀，像老式打字机。林觉忽然睁开眼。
“开始了。”他轻声说。
【B面 00:00】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旧公寓里，沈眷把母亲的陪审员通知书摊在桌面。纸张因为反复摩挲已经起毛。
“明天你去不了。”她对床上插着呼吸管的女人说。
母亲的眼皮抖动，却说不出话。
沈眷用口红在镜子上写下：12。
而后她打开笔记本，屏幕上是 12 张少年时代的合影——泳池边，一排赤裸上身的男孩把另一个男孩摁进水里。被摁进去的人只露出一只攥紧的右手，指节发白。
那只手是林觉的。
沈眷把照片拖到名为“Jury”的文件夹，合上电脑。
她拿起一把酒店房卡——金色，印着“7”。
那是法院对面唯一能看到羁押仓侧窗的房间。
【A面 06:15】
起床铃响。林觉没有动。
直到铁门下方的小窗被拉开，一只白色信封被塞了进来。
没有邮戳，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打印字：
“今晚 10:47，记得抬头看灯。”
林觉把信封对折，塞进嘴里，咀嚼，吞咽。纸浆混着口水滑过喉咙，像吞下一把钥匙。
狱警老周在门外嘟囔：“今天转重审法庭，别给我闹事。”
林觉用左耳对着门，声音因此显得遥远：“今天不会闹事，今天会收尸。”
【B面 07:30】
法院地下停车场，段峡把最后一箱矿泉水搬进陪审员休息室。
箱底压着十二只一次性纸杯，杯沿内侧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涂层。
段峡用指腹确认涂层没有蹭花，这才撕掉箱外“××山泉”的塑料膜。
耳机里传来沈眷的声音：“东西到位？”
“到位。”
“别忘了，林觉那杯别涂。”
段峡笑：“放心，他连喝水的权利都没有。”
【A面 09:00】
押解车驶出看守所。阳光透过铁栅栏，在林觉脸上切出斑马纹。
他看向窗外，正好与一辆红色出租车并行。车窗里，沈眷摘下墨镜，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无声，但林觉读懂了——
“泳池见。”
【B面 09:15】
沈眷在出租车上化妆。
口红颜色：冷调玫瑰，官方名称“溺亡”。
司机从后视镜偷看，她抬眼：“师傅，你相信因果吗？”
司机笑：“我只信红灯。”
话音未落，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沈眷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输入：
“第一滴血流在 11:23。”
【A面 10:00】
重审法庭 1 号厅。
书记员调试直播设备，镜头扫过空荡的被告席。
罗让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进来，顺手把一张旧报纸塞进垃圾桶。
报纸头版：《泳池连环溺杀案凶手今日再审》。
他抬头，看见天花板那排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