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陈延一向没什么耐心,他混不吝的好名声这方圆几里都传遍了,季余抬头看他,他生的凶,有些下三白,眉压眼,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眸色幽暗,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势而必得。
跟季余对视的一瞬,小姑娘眼里有怯意,怕他。
陈延心颤了颤,没人注意到,他悄悄红了耳尖。
“你说的,能供我读大学……”
“供!”陈延有些急切了,季余的心刚刚松动他就急不可耐地往前进半步,这不像他。
胳膊抬了抬,还是没搂上她,季文忠还在屋里盯着呢!
陈延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带了两步,跟她确定,“明天就去领证,我让我爸妈来提亲,你放心,我拿得肯定比孙家多,叔婶不会为难你!”
“陈延。”季余觉得这样太急了,她想靠着他退掉跟孙家的的亲事,先参加高考再说,如果能考上,她大学四年就留在那边不回家了,怎么就聊到领证这一步了……
她抗拒跟孙爱民的亲事,但她对陈延也不算熟悉,虽说住的近,经常打照面,但这也不足以对他产生好感,对嫁给他这件事有期待,况且陈延脾气坏她是亲眼所见的,她也不想嫁。
季余还想再说些什么,季文忠看着这俩人不对劲出来看情况,陈延只好跟她分开,临走前陈延沉促一笑,让她等着。
“搞什么!”季文忠可惜着刚让张春芝切的牛肉,客人都走了,那就留着给儿子吃吧。
“赶紧进去,哭哭哭,丢死人了!”季文忠催着赶着让她进去,季余进屋前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陈延已经走了。
晚上季余肯吃饭了,筷子刚往牛肉那边伸,季文忠就用筷子敲了敲碗,让张春芝端到厨房去。
季余动作一顿,按住张春芝的手,让她不用起身,“我不吃了,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一句话说的几个人脸上都不好看了,还是张春芝心里惭愧,给她夹了两片。
季文忠张春芝两口子都是造纸厂的员工,干了很多年了,当时分房子的时候家里孩子多,倒是分到了带院子的平楼,家里有三个房间,算很不错了。
季余是家里的老四,上面有一对下乡的双胞胎姐姐,还有一个三姐,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养了。
据说怀她的时候,有算命的说她必定是个儿子,给夫妻俩在乎的,结果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还没到一岁,季文忠就急着要儿子,催着张春芝又怀上了季万全。
余,她是多余的那一个。
季万全又在外面鬼混到很晚才回来,他从小就没吃过苦,被宠的无法无天,小时候在学校就跟班上同学打架,季文忠弓着腰挨家挨户去道歉赔医药费,上初中也被老师劝退,又是季文忠去赔礼道歉。
季万全现在读中专,他成绩不行,当时没考上,是自费走读去上的学,他很小就知道自己作为儿子在家里的地位,谁都不放在眼里。
“爸!你知道吗?爱民哥已经把厨子都找好了,就在厂里摆酒席!”
孙家在厂里空地上摆酒席,自己买菜找人做能压压成本,还能收不少礼金。
季文忠点点头,问他饿不饿?晚上有牛肉。
“我跟娇娇在外面吃过了!”季万全拉了椅子坐到季文忠旁边,把头靠在他肩上,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撒痴。
“爸,娇娇想要一台电视机……”
季文忠喝水的动一顿,“儿子啊!这电视机难搞奥!”
季万全嘿嘿一笑,让他问孙家要,“姐夫他叔是厂长,帮侄子搞台电视机不难吧?”
看季文忠没松口,季万全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开始劝说:“都说怀孕的女人辛苦,娇娇怀的可是咱们季家的孩子,是你的大孙子,有了电视,她在家也不会无聊,心情一好,孩子在她肚子里也就长的好。”
季万全缠着季文忠,老父亲舍不得委屈儿子,咬咬牙答应下来了,“到时候让你姐夫想想办法。”
季余坐在屋里听了个清楚,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一边看不上她,嫌弃她,一边利用她,压榨她。
她没时间了,比起孙爱民,陈延对她来说更好,只一个供她上大学的承诺就让她难以拒绝。
更别说孙家不遵从她的意见,在她明确拒绝过不想嫁还是单方面跟季文忠交涉,要把她娶过去在家相夫教子,给他们孙家续香火。
季余思绪很乱,她不知道盲目的答应陈延对不对,以后好不好脱身……
这一夜季余睡得很不安稳,她又梦到那个炎夏,她挎着书袋走小路回家,路上碰到陈延在跟两个社会上的人打架,她吓得躲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
季余家在造纸厂住房区,运输队就在他们隔壁,陈延家是二层的红砖房,左右两边住的都是领导,车队十几个司机,几十个工人,就他一家分了这么好的房子,让人眼红。
因着这个,他们时常会打上照面,就是没什么交流,季余还想着喊人过来帮忙,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陈延一个人占了上风,都快把另两个人打坏了。
“陈延……”季余喊他,陈延呼吸急促,喘着粗气像刚追完猎物的狼,脸色狰狞,他额角添了一道伤口,嫣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
“陈延……”季余喊出了声,她从梦里惊醒,陈延望着她的眼神暗沉沉的,她看不懂。
“以后走大路。”
这是十九岁的陈延对十五岁季余说的话,季余记下了,可惜后面高中开学没几天就被季文忠带回家了,她也没机会走那条大路了。
季余去推了推房门,打不开。
陈延速度很快,一大早就带着他爸妈来家里提亲,两口子都换上了新衣服,脸上带着热切的笑,真的跟上儿媳妇家提亲一样。
季余不知道他怎么劝说他父母的,这么快就接受儿子要娶一个已经订下亲的女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考虑的,季余扯了扯嘴角,逼着自己露出笑来,屋里只有陈延跟他爸陈兴德脸上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其他的……
季文忠怎么都没想到会搞这一出,把陈兴德放在桌子上的一沓大团结推了回去,哪有临着要结婚了换新郎官儿的道理。
“陈大哥,我们老四……这都要嫁了,就这两天的事儿,咋能再接你家的礼呢!”季文忠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一脸愁绪,这算个什么事。
张春芝也觉得荒唐,哪有这样的,季余平日里就是上班下班,没见到她跟陈延有联系啊!
“余儿,你跟妈过来。”张春芝看她还愣着,就去拽她,厨房门一关,她就压着声音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