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被抛在乱葬岗的中心。歪斜断裂的墓碑如同鬼怪的獠牙,近在咫尺,几乎要戳到他的脸。几座塌陷的坟包敞开着黑洞洞的豁口,像大地腐烂的伤口,露出里面朽烂的薄皮棺材和森森白骨。月光惨淡地洒落,给这片死寂之地蒙上一层幽蓝的冷光,更添几分妖异。
就在他惊魂未定、几乎要再次被恐惧吞噬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拖过枯草的沙沙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滞涩感,每一步都像踩在腐朽的枯骨上。
沈墨头皮一炸,猛地扭过头去!
3 坟场惊魂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开外。那是一个老妇,身形佝偻得如同被风霜压弯的枯树。她穿着一件极其厚重、污秽不堪的羊皮袄,在这初夏的夜里显得诡异无比。皮袄的毛色早已板结发黑,沾满泥垢,散发出浓烈的膻臭和腐败气味。她满头稀疏的白发像一堆干枯的乱草,被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勉强挽住,露出小半张枯槁如核桃皮般的脸。脸上沟壑纵横,刻满岁月的残忍与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她浑浊的眼珠深深凹陷,几乎没有任何神采,空洞地“望”着沈墨的方向,嘴角却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凝固的弧度。
老妇的右手,枯瘦得如同鸡爪,紧紧抓着一面物件。那物件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古铜色的暗光。
一面铜镜。圆形的镜身不大,却异常厚重,边缘镶嵌着模糊不清、纹路扭曲的兽形铜钮。镜背似乎是某种复杂的阴刻图案,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只觉古意盎然,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铜镜的镜面并非光洁如新,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刮痕和难以名状的暗色污渍,仿佛浸透了无数岁月沉淀下的怨恨与秘密。
老妇无声无息地站着,仿佛她本就是这坟地的一部分。浑浊的眼珠定在沈墨脸上,那凝固的、非哭非笑的表情,在幽蓝的月光下显得无比瘆人。她缓缓抬起枯枝般的手臂,将那面沉甸甸、布满污痕的古旧铜镜递向沈墨,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拿着。”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在朽木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腐朽的气息,“看看……你欠下的债。”
一股寒气从沈墨脚底直冲天灵盖。这老妇是谁?为何出现在这午夜坟场?她口中的“债”又是什么?无数念头在恐惧中炸开,他本能地想后退,想逃离,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线捆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妇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他,那空洞的凝视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枯爪般的手执着地向前伸着,沉重的铜镜在惨淡月光下反射着幽幽冷光,镜钮上的兽形纹路似乎活了过来,无声地扭曲着。
“拿着!”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的厉啸,刺破了坟地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命令的森然。
沈墨的心脏被这声音狠狠攫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恐惧攫住了他,那恐惧并非仅仅来自眼前的诡异老妇,更来自这面铜镜本身。它像是一个活物,散发着冰冷而粘稠的恶意。他想抗拒,想扭开头,可那老妇浑浊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吸力,死死锁住了他的视线。一股无形的力量,冰冷而强大,顺着那目光缠绕上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