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仪站在飞舞的纸屑中,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带着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尽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 “此身如琴,宁碎不屈!这镇国公府的金丝笼,这吃人的宫闱,这所谓的荣华富贵……我萧令仪,不稀罕了!”
说完,她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决绝的戾气,撞开阻拦的宫人,冲出了昭阳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萧令仪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乐坊那扇低矮破旧的门前。冰冷的雪地冻得她双脚麻木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小匣,里面是她所有的私房体己,价值千金的珠宝银票。
“砰!砰!砰!”
她跪在冰冷的、积满厚雪的台阶上,用尽力气拍打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破木门。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开门!开门啊!谢无音!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给你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天下名医,我倾家荡产也给你找来!你开门啊——!”
寒风卷着雪花,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冻得她瑟瑟发抖,嘴唇青紫。泪水滚落脸颊,瞬间在寒风中结成了冰珠。
门内,死一般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令仪几乎冻僵在雪地里,绝望一点点吞噬她的心时,那扇破旧的木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没有灯光,没有人影。只有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门缝里缓缓伸了出来。
那只手,掌心横贯着狰狞的旧疤,手指上布满了新添的燎泡和焦黑的伤口。此刻,那只伤痕累累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样东西。
还是那半截冰蚕丝弦。
那被萧令仪重新赠与他的琴弦兜兜转转,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断弦的一端,系着一张被揉得发皱的小小字条。字迹歪歪扭扭,墨色极淡,带着一种病弱的颤抖,显然是重伤未愈之人勉力写就:
“此身贱秽,不敢污君明月。”
那只手轻轻地将断弦和字条放在门外的雪地上,如同放下一个沉重的、无法挽回的过往。然后,迅速地缩了回去。
“哐当!”
破旧的木门,在萧令仪面前,再次紧紧关闭。隔绝了她的视线,也彻底隔绝了她所有的呼喊和希望。
霎时间,风雪更大了。
萧令仪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看着那截躺在雪中的染血断弦,看着那张写着绝情字句的纸条,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紧紧抱着冰冷的紫檀木匣,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雪里,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被呼啸的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第四章 征衣
次年,北境狼烟骤起,狄戎铁蹄踏破边关,连下三城。
战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带着边关将士的血腥和烽火气息。
镇国公萧震临危受命,率军驰援。然天不假年,大军刚至雁门关外,萧震便在一场惨烈的遭遇战中身中流矢,重伤昏迷,性命垂危!萧家军群龙无首,军心浮动,边关岌岌可危!
消息传回,举朝震动。镇国公府愁云惨雾,老夫人一夜白头。贵妃一党趁机发难,朝堂之上,力主议和之声甚嚣尘上。
萧令仪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再出来时,她已撕毁了与定远侯世子的婚书。那纸婚约,曾是家族强加于她的枷锁,如今成了她换取自由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