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玄铁牢笼，是越来越难熬了。
我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五心向天，竭力汲取着稀薄的天地灵气。
窗外，那个铁塔般的守卫弟子，又换了一班岗。
他目光呆滞，手里捏着一块黑乎乎的“留影玉简”，偶尔发出几声痴傻的嗡笑。哼，道心蒙尘，不足为虑。
倒是这牢房四壁，刻满了压制真元的玄奥符文，连吐纳都滞涩万分。
“掌门老儿，”
我对着空荡荡的墙壁低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微弱的回响，
“你怕我扶摇宗‘一剑光寒十九州’的威名重现，才将我锁在这‘静心室’，美其名曰‘清修’？天下倾颓，妖魔横行，正是我辈仗剑下山、涤荡乾坤之时！”
说到激愤处，忍不住一掌拍在身下冰凉的石板上，震得手腕生疼。
看守的弟子闻声，从他那“留影玉简”中茫然抬起头，隔着铁栅栏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又把头埋回那小小的方寸光影里去了。无知！
机会，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降临的。窗外雷声隆隆，电光撕裂苍穹，将铁窗的影子狰狞地投在潮湿的地面上。
守卫弟子靠着墙根，竟已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与窗外的霹雳应和着。
他腰间，那一串象征着囚禁之力的精钢钥匙，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轻轻晃动，在偶尔亮起的惨白电光下，折射出诱惑的冷芒。
我的心跳骤然擂鼓！天助我也！扶摇宗秘传的“缩骨易筋诀”流转全身，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手臂竟如灵蛇般不可思议地穿过栅栏狭窄的间隙。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钥匙环，那金属的寒意直透心脾。一下，两下…屏住呼吸，终于勾住！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臂，钥匙落入掌心，沉甸甸的，是自由的分量。
铁门开启的“咔哒”轻响，在震耳的雷鸣中微不可闻。
我像一缕挣脱束缚的游魂，融入了外面狂暴的风雨之中。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冰冷的触感反而让我精神一振。
掌门老儿，你关不住我！这浊世沉疴，待我以手中长剑，还它一个朗朗乾坤！
踏出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扑面而来的并非想象中污浊不堪的滚滚红尘浊气，而是一种…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喧嚣。
无数奇形怪状、闪烁着刺目红绿光芒的铁盒子，咆哮着在宽阔得难以想象的“官道”上横冲直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空中竟有巨大的铁鸟呼啸而过，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
两侧矗立着高耸入云的“石笋”，密密麻麻的窗口如同千万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蝼蚁般奔忙的人群。
我站在“宗门”外那冰冷坚硬的台阶上，宽大的旧袍被猎猎的风鼓起，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里，又涩又凉。
这就是我要拯救的天下？如此陌生，如此嘈杂，如此…光怪陆离。
一丝茫然和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但很快，一股更强烈的悲愤将它压下——众生皆苦，正需我辈！
我收敛心神，将一身与这花花世界格格不入的旧袍裹紧，混入街上汹涌的人潮。众生百态，疾苦处处可见。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拄着木杖，站在一条宽阔得吓人的“官道”边，对着川流不息的铁盒子洪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惶与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