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驰的铁兽,卷起的劲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无人驻足。
“老丈莫慌!”
我一步踏出,体内残存的真元流转,身形如风,瞬息已至老者身侧。
一把搀住他枯瘦如柴的手臂,沉稳的声音穿透了铁兽的嘶鸣,“此间凶险,待贫道助你一臂之力!”
老者枯槁的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
他浑浊的眼睛望向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怪响。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我强忍着,正要引他过这“官道”,一个穿着怪异短打、头戴硬檐帽的汉子(后来才知是巡街捕快)却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一把粗暴地推开我,嘴里嚷嚷着:
“走开走开!别在这添乱!”他动作熟练地架起老人,几乎是拖拽着走向另一边。
老人被拖走时,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被强行打断的、近乎疯狂的执拗。那眼神像冰冷的针,扎在我刚燃起的道心上。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捕快不耐烦的呵斥声和老人喉咙里挣扎的怪响交织在一起,被喧嚣的市声吞没。第一次出手,竟如此憋闷。
二
日子便在这样徒劳的“行侠仗义”中流逝。我穿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寻常布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常人”,却总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度的侏儒,格格不入。
帮一个妇人捡拾被狂风掀翻的摊位,换来她警惕而冷漠的一瞥;
试图阻止两个壮汉当街撕扯一个瘦弱青年,却被其中一人狠狠搡开,差点撞上疾驰的铁盒子,只听得一句凶狠的“滚开,神经病!”;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看见几个穿着光鲜的少年,围着另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拳打脚踢,我刚厉喝一声冲过去,他们便如受惊的鸟雀般哄笑着散开,留下地上蜷缩的身影和一阵刺耳的嘲笑:
“快跑!疯子来了!”
每一次出手,换来的不是感激,是疏离、是戒备、是赤裸裸的厌恶,甚至是对“疯子”的嘲弄。
这世间的苦难像一张巨大无形的网,千头万绪,沉重粘稠,而我,不过是一只妄想撼动巨树的蚍蜉。
内心的火焰,在这冰冷现实的反复浇淋下,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难道这天下,真的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难道我扶摇宗的剑,真的斩不断这世间的孽障?
道心蒙尘,渐生魔障。
那些在“宗门”里被符文压制的杂念、那些行走市井目睹的无数张冷漠或痛苦的面孔,此刻竟如万千冤魂,在我识海中尖啸、撕扯。头痛欲裂,眼前光影扭曲,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魑魅魍魉在周遭游荡狞笑。
它们啃噬着我的意志,嘲笑着我的无能。
“滚开!”我猛地抱住头颅,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嘶吼,声音却被淹没在无休止的噪音里。
不行!我乃镇山修士,岂能被区区心魔所困?斩妖除魔,方显我辈本色!
目光,瞬间被官道中央那头庞然巨兽锁定。那是一个通体赤红、高达数丈的“铁甲巨兽”,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沉重无比的身躯碾过路面,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