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恐惧源于身体每一个细胞的哀鸣,源于对刚才那毁灭性力量的绝对认知,更源于对这陌生、庞大、冰冷、充满无形杀机的“外面”世界的彻底绝望!什么匡扶天下,什么斩妖除魔,都是笑话!都是自寻死路!这里不是我的战场,是吞噬我的炼狱!

“牢笼…玄铁牢笼…”

破碎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混杂着血沫,

“带我…回去…回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残存的意识。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竟是熟悉的景象。冰冷但坚硬结实的石床顶棚,粗壮黝黑的铁栅栏在窗外投下笔直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味道——那是“宗门”膳房特有的气息。

身体的剧痛被一种麻木的钝感取代,绷带紧紧缠绕着胸肋和手臂,提醒着我那场惨烈的“除魔”之战。

“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李大夫,他总是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道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象征智慧的琉璃片。

他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簿子,正用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感觉怎么样?”

我猛地缩了一下,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眼神却死死盯着窗外,仿佛那里随时会冲进一辆咆哮的铁甲巨兽。

“外面…有妖怪!”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好大的铁盒子!会吃人!眼睛血红!跑得比飞剑还快!”

我语无伦次,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下粗糙的被单,

“它撞我!它要吃了我!掌门…掌门救我!别让我出去!外面太可怕了!到处都是妖怪!比心魔还可怕!”

我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过度、试图缩回壳里的蜗牛,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那百吨钢铁碾压而来的死亡阴影,比任何符咒都更深刻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从此,我成了这“静心室”里最安分的囚徒。任凭窗外是晴空万里还是风雨交加,任凭李大夫如何温言劝慰,我都死死蜷缩在石床最靠里的角落,用被子蒙住头,仿佛那薄薄的布料是抵御外界一切妖魔鬼怪的最后堡垒。

那扇通往“外面”的门,成了我眼中通往地狱的入口。恐惧的种子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缠绕成坚固的囚笼,将我牢牢锁在方寸之地。

日子在死水般的恐惧中缓缓流淌,直到那个新“弟子”的到来,打破了这潭绝望的死水。

他叫小肖,被两个身强力壮的“执事弟子”架着胳膊拖进来的。

他瘦得脱了形,像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簇疯狂而空洞的火焰。他不停地挣扎、嘶吼,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词:

“假的…都是假的…她们害我…照片…网…杀了她们…都死了…没了…” 口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状若疯魔。

起初,我像受惊的兔子,只是从被角缝隙里偷偷窥视这个新来的“麻烦”。

但他凄厉绝望的嘶吼,夜以继日,如同钝刀子割着静室里的空气,也割着我麻木的神经。终于有一天,当他再次被强行灌下苦涩的“清心丹汤”,瘫软在角落无声流泪时,一种奇异的感觉驱使我靠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