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来到芒果镇已经两个月了。芒果镇是瑞士的一个小镇。小镇非常小,人口只有两千多。本来芒果镇并不叫芒果镇,但是安觉得小镇的名字太长,并且不美,所以在心里叫它芒果镇。其实芒果镇这个名字也没有多美,但是安喜欢。所以也就是美的。
安19岁,是像猫一样的女孩子,行为很随性。她用了几天时间安顿下来,然后每天深居简出,白天窝在房子里睡懒觉,晚上到镇上的酒吧喝酒。小镇只有一个酒吧,但是人并不多。芒果镇的人们大多勤劳朴实,思想有些保守,认为在酒吧喝酒是懒惰放纵的行为。因此,在酒吧里喝酒的人一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流浪汉,或者是寥寥无几的三教九流的人。自从安来到小镇,她就成了酒吧的常客。年轻的东方女孩子孤身一人来到小镇,在镇人看来这有些许神秘,但是安夜夜流连酒吧为镇人所不喜,人们又不知道她的来历,于是也便不敢接近她。
安从来不怕酒吧里的人对她有什么企图。镇人从不接近她,她反而乐得清闲。她喜欢在夜深的时候来到酒吧,一屁股坐在木制高凳子上,顺着长长的单子往下点。安只喝鸡尾酒。她喜欢不同的酒混合带来的迷醉,有一种混乱的美感。有时她笑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有时她又能安安静静地低头观察亚麻桌布上刺着的一朵花的纹路,沉默一整夜;更多的时候,她一边把酒和冰块往嘴里倒,一边咯咯地笑,牙齿把冰块咬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酒保从不制止她的行为,他只会沉默地调酒和擦一只又一只的玻璃杯子。安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醒来就混混沌沌地离开。
安的夜晚是模糊的。大多数鸡尾酒度数并不高,可是安总是要了一杯又一杯。当冰凉的液体滚入喉咙的时候,安能听到自己发出满足的喟叹。然后她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头顶的灯投射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回家的路上,她抬头,看到天上的星星一颗又一颗地坠落,于是她咧开嘴吃吃地笑。至于第二日头痛欲裂的安睁开眼睛时,总会发现脚上的鞋少了一只,或者裙角被花枝扯破。可是安并不在乎。
安就这样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她遇到一个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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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从黑暗中醒来,有点晕眩,眼前的一切像梦又不像梦。头很痛,非常痛。
画家挣扎着站起来点了蜡烛——他坚持用蜡烛而不是电灯。地板上散落着很多颜料、画笔、调色盘、纸屑,甚至还有吃剩的饭菜。浑浊的空气让他皱了皱鼻子,那是松节水和剩菜发酵的味道。调色盘一片斑驳,遍地的纸屑来自他过去两个月里画的那幅大型油画。在整整两个月里,他专注于完成自己的画作,但最后,他用小刀把已经完成的油画割得粉碎。那把小刀此刻同样躺在木地板上,刀尖上残留着一点斑驳的红。当晚,筋疲力尽的他往牛奶里掺了一把安眠药,然后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画家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了剩饭剩菜,让空气稍微好闻了一些,随后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地上的纸屑和画具,最后还是决定去酒吧买醉。
他是酒吧的常客,虽然他两个月没来了。
见到他,酒保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他甚至没有开口问他要什么,就直接端上了加冰的朗姆酒。雕着矢车菊的玻璃杯里盛着琥珀色的液体和透明的冰块,画家很喜欢这样的颜色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