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八点。
晨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进卧室,在凌乱的大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上两人的睡相相当之霸道。
明似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床中央,半边脸陷在枕头里,颜宜昭则四仰八叉地叠在明似上面,一条腿豪迈地架在她肚子上,胳膊还横在对方脸上。
笃笃笃。
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卧室的宁静。
“小姐,颜小姐,可以起床了!”
床上的两人毫无反应。
笃笃笃。
门外又持续传来敲门声,跟个催命符一样。
“草。”
明似烦躁地坐起身,挥开颜宜昭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腿。
颜宜昭被这动静闹醒,迷迷糊糊地搓着眼睛坐起来,一头乱发炸得像蒲公英。
“嗯...几点了...”她声音黏糊糊的,眼睛还半闭着。
明似抓起床头的电子闹钟砸向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八点二十,那老登的狗屁礼仪课要开始了!”
“哦,那你去吧。”颜宜昭打了个哈欠,像只树懒一样慢悠悠地又要往被窝里倒。
结果下一秒就被明似一把揪住。
“颜小昭!”明似狞笑着把她的脸揉成一团,“你说好要陪我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颜宜昭被揉得口齿不清:“唔...里(你)...知道了....里他喵先松开我...”
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又故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才不情不愿地往琴房晃悠。
琴房被临时改造成了仪态训练场。
三面落地镜反射着晨光,似乎要把每个不标准的动作都照得无所遁形。
明似和颜宜昭进琴房时,李教授已经站在琴房中央,身姿挺拔如松。
他约莫五十出头,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典型的欧式优雅。
在见到颜宜昭时,他蓦的一顿。
这张脸......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礼仪课老师李Ryan,也可以叫我李教授。”他的中文带着优雅的维也纳口音。
“噗嗤。”明似忍不住笑出声,和颜宜昭悄悄耳语,“李Ryan,我还明sky呢,笑死我了。”
颜宜昭呲着大牙乐道:“那我就颜color。”
两人互相对视,又忍不住齐齐笑出声。
李教授微微眯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手中的鎏金指挥棒轻轻点了点琴谱架。
他突然用德语念出一串音节,“Mein lieber Himmel, was für entzückende kleine Rebellen.”(我亲爱的上帝,多么迷人的小叛逆者们)
明似和颜宜昭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问道:“你在说什么鸟语?”
“没什么。”李教授优雅地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只是想起维也纳美泉宫里,也有两只这样活泼的皇家孔雀。”
颜宜昭瞪着李教授,在明似耳边说道:“狗日的,他是不是在骂我们是鸟?”
“现在,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
“第一课,”他突然拿起琴谱架上的鎏金指挥棒,“站姿。”
棒尖毫无征兆地打在明似腰后,“淑女的脊柱应该像大提琴的琴弦,优雅坚韧。”
“嗷!”明似嚎叫了一嗓子,“操!你有病吧!”
她反手就要去抓那根指挥棒,却被李教授轻巧地避开。
对于明似的脏话,李教授罔若未闻,指挥棒转向颜宜昭抖动的大腿,棒尖突然一记脆响抽在她膝盖上,“而双腿应当像小提琴的琴弓,笔直端庄。”
“啊!很痛啊!”颜宜昭疼得单脚跳起来,眼泪瞬间飙出,“你他妈抽陀螺呢?!”
两人疼得龇牙咧嘴,早已丧失面部管理系统。
“第二课,微笑。”
李教授的指挥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棒尖轻轻抵在明似的下巴上,迫使她抬起头。
“淑女的微笑应当像莫扎特的小夜曲,轻盈、自然,不带一丝杂音。”他的声音温和从容。
明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假笑:“这样?”
“砰!”指挥棒毫不留情地敲在她的额头上。
“嘶!”明似捂住脑门,怒目而视,“你他妈——”
“情绪管理。”李教授淡淡打断她,“愤怒的音符只会破坏优雅的乐章。”
他的目光转向颜宜昭,后者正揉着发红的膝盖,见他看过来,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太僵硬。”指挥棒啪地抽在她手背上,“放松,想象你在演奏一支圆舞曲。”
颜宜昭疼得倒抽冷气,笑容彻底垮掉:“这课是教微笑还是教挨打?!”
李教授微微一笑,棒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疼痛是最好的节拍器,它会教会你们真正的优雅,从不畏惧锤炼。”
明似和颜宜昭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三个字:
神经病!
直到午餐时间,两人也逃不过李教授的操练。
“淑女的用餐仪态,应当像一首室内乐。”他手腕一翻,叉尖精准地挑开明似抓向面包的手,“优雅,克制,绝不允许野蛮的切分音。”
明似缩回手,指节上立刻浮现一道红痕:“吃个饭也要挨打?!”
“淑女的坐姿,应当像钢琴的琴键,”他手腕又又又一翻,棒尖倏地戳在明似的腰窝,“端正,不偏不倚。”
“嗷!你戳人上瘾是吧?!”明似猛地弹起来,差点撞翻椅子。
“膝盖并拢,背部挺直。”
颜宜昭趁机偷偷叉起一块牛排,还没送进嘴里,指挥棒抽在她手背上,银叉当啷落地。
“餐具的起落,要像小提琴的运弓。”李教授用叉子尖挑起她掉落的牛排,慢条斯理地放回盘中,“永远从容不迫。”
“啊!我这是人,不是乐器!”颜宜昭眼泪汪汪地抗议。
明似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突然抓起餐刀往李教授方向一掷:“去你妈的从容不迫!”
指挥棒凌空一挥,击飞餐刀。
李教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攻击性太强,音准却差得可怜。”
他拾起餐刀,在明似盘子里摆成标准的四十五度角,“现在,像分解和弦那样,缓慢地切割你的小羊排。”
颜宜昭趁他们交锋,猛地灌下半杯红酒,结果指挥棒戳在她喉结上:“饮酒时脖颈的弧度,要像长笛的颤音。”
冰凉的金属顺着她颈部线条滑到锁骨。
“三次轻抿,一次停顿。”
“咳咳咳!”她被呛得满脸通红,“有病!还不如直接插吸管!”
午餐结束时,明似用叉子恶狠狠地在桌布上戳出几个洞,颜宜昭则对着被指挥棒打红的手背吹气。
李教授优雅地擦拭嘴角:“明天我们学习社交舞,记得穿束腰。”
他起身时指挥棒划过两人头顶,“毕竟踩错舞步的惩罚,会比今天更有节奏感。”
明似绝望咆哮:“我他妈要把他的破指挥棒折成八段!”
颜宜昭数着胳膊上的红痕,幽幽道:“折之前先帮我掰直这柄被抽弯的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