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死时速
方向盘在手里变得像块湿滑的肥皂。王浩的脚掌死死踩住刹车踏板，力量顺着小腿肌肉绷紧，传递下去。没有熟悉的阻力感。踏板软绵绵地陷下去，像踩进一滩烂泥。车速没减，反而在惯性下冲得更快。挡风玻璃外的弯道护栏急速放大，变成一道灰色的死亡切线。
“操！”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猛打方向，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剧烈扭动，右侧后视镜“咔嚓”一声撞在护栏上，碎片飞溅。巨大的惯性把他狠狠甩向左侧，安全带勒进肩膀，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头擦着缓冲带的碎石堆，最后“咚”地一声撞停。引擎盖变形，白烟丝丝缕缕冒出来。安全气囊纹丝不动。
王浩靠在椅背上，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有股铁锈味。他解开安全带，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臂。擦伤。左臂肘关节处火辣辣地疼，衬衫袖子撕开一道口子。他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屏幕显示“陈雪”。划开接听。
“喂？”
“浩！你在哪？刚才打你电话一直不通！”陈雪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又尖又快。
“高速上。出了点事故。”
“事故？！”声音陡然拔高，几乎破音，“撞车了？！你人怎么样？！伤到哪了？！严不严重？！说话啊！”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背景里似乎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没事。”王浩声音平稳，目光扫过扭曲的车头，“车撞了护栏。人没事。”
“真的没事？！你别骗我！伤到骨头没？流血了吗？叫救护车没有？”她的呼吸声又急又重。
“皮外伤。不用救护车。拖车快到了。”王浩看着远处闪着黄灯的救援车靠近。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陈雪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又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你等着！我马上过去！哪个路段？我……”
“不用过来。”王浩打断她，“处理完就回。先挂了。”他按掉电话。
拖车司机跳下车，绕着事故车走了一圈，咂咂嘴：“哥们，命大啊。这速度撞成这样，气囊都没弹？”他弯腰检查车头内部。
王浩没说话。他看着司机蹲在左前轮旁，手电光在底盘下晃动。司机的手指捻起一根断裂的、沾满油污的软管断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用手捻了捻断口边缘。
“啧。”司机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走到王浩面前，“王先生是吧？你这刹车油管，”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儿，被人割了个口子。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油慢慢漏光了。不是撞断的，是提前动的手脚。”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王浩，“人为的。”
王浩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那根被司机捏在手里的、沾满油泥的断裂油管。“人为？”
“错不了。”司机把油管断口递近些，“切口整齐，像用刀片划的。要是撞的，断口肯定毛糙。你这车，被人做了手脚。”
王浩点点头。“知道了。麻烦处理吧。”
他转身走到路边，掏出手机。屏幕解锁。浏览器搜索框。手指敲击：“刹车油管 人为破坏 后果”。页面刷新，一行行文字和图片跳出来。
他一条条点开，目光沉静，像在阅读一份普通的案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