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镜子，又是异常的干净。塑料边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廉价的光泽，镜面却一尘不染。
杨灿的心脏猛地一沉，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再次袭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那面镜子走了几步。镜子里映出她模糊的身影，映出门口吴振邦队长凝重的侧脸，映出地上尸体扭曲的轮廓……
就在这时，值班室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是技术队的人带着新到的勘查灯进来了。光线骤然增强，值班室被照得亮如白昼。就在光线变化的刹那，杨灿的目光无意间掠过镜子边缘的反光区。
镜框边缘，那廉价的塑料框内侧靠近墙壁的转折处，似乎有一个极细微的凹痕。
杨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勘查灯的光，仔细看向那个角落。光线角度刚好。在塑料框内侧一个极其隐蔽、几乎不可能被注意到的折角里，刻着一个东西。非常小，非常浅，但绝对是用尖锐物刻意留下的印记。
那是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火”字。
“火”！
杨灿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个雨夜，无名女尸指甲缝里的那个微小刻痕——那个她当时以为是“日”字或一个点的印记——此刻在记忆中无比清晰地炸开！那不是一个“日”，也不是一个点！那分明是半个“火”字！是“火”字左边那一点和下方的一横！因为刻在指甲缝的弧面上，加上污垢覆盖，才显得模糊不清！
无名女尸指甲缝里，是半个“火”。这面廉价镜子的塑料框内侧，是一个完整的“火”！
“灿”字拆开，就是“火”和“山”！
这个认知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她脑海中所有混沌的迷雾，瞬间将一切串联起来，却带来更深、更黑暗的寒意。她猛地抬头，目光撞上镜子。镜子里，映着她自己骤然惨白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
“杨法医？”吴振邦注意到她的异样，走了过来，声音低沉，“有发现？”
杨灿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能说什么？说凶手在受害者和镜子上留下她名字的偏旁？说死者都曾出现在她的镜中倒影里？这听起来像一个精神错乱的噩梦！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吴队…死者的指甲缝，和捆绑的麻绳上…有线索。另外，”她指着那面小镜子，指尖微微发抖，“这面镜子…很干净，背面…可能也有痕迹。”她终究没敢说出那个刻痕。
吴振邦锐利的目光扫过杨灿的脸，又看了看那面镜子，眉头紧锁。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杨灿的失态。“陈诺，仔细检查镜子，特别是背面和边缘。”他沉声下令，又转向杨灿，语气带着审视，“杨灿，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很难看。”
杨灿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可能…是有点。这案子…有点邪门。”她只能含糊其辞。那个“火”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
4 镜影追踪
警局的会议室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三起命案的照片和线索被杂乱地贴在白板上，像一张张无声的控诉状。无名女尸、周老师、印刷厂工人…三张不同的脸孔，凝固在死亡的瞬间。杨灿坐在角落，面前摊着厚厚的检验报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白炽灯管发出单调的嗡嗡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