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低哑，像是早已习惯清晨巡查的冷感机器人。
温柠：“……”
她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一副乖巧得体的笑容：“早、早啊……江上校。”
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硬生生拧出几分端庄，就差自带一个“千金淑女模板加载中”的弹窗。
江砚川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身侧那团外套，又瞥了眼她还没完全整理好的睡发。
语气不疾不徐地开口：“洗漱完去食堂。衣服先穿着。你的礼服还湿着，一时半会晾不干。”
他没有说谎，在这个冰天雪地想要晾干一件衣服，那时间不是可以用时来计的，毕竟这里随时都可以给你来上一场狂风暴雪。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温柠：“……”
他这就是来例行交代一句呗，真的就是交代，多一句话都不能有，惜字如金。
温柠僵硬地坐在床上，半张脸埋在那件训练服里，脸色在光线下一点点变红，红到耳尖。
她咬牙切齿盯着江砚川远去的背影，恨不得原地打洞钻进去。
温柠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羞耻感，优雅地掀开毛毯，拖着“江上校限量款军营睡衣”去洗漱。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
是营地军人统一就餐的时间。
食堂升腾着热气的烟雾，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让洗漱的温柠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就餐区长条桌整整齐齐，一排排士兵正低头专心用餐，动作标准，咀嚼无声，只有筷子碰撞搪瓷碗的“哐哐”几声，干脆利落。
军营，是一个把秩序和纪律刻进骨子里的地方。
哪怕吃饭，也像是在执行战斗任务。
——标准、克制、效率、纪律。
没人说笑，没人聊天，按部就班，一切都和往常无异。
就在这股沉默又肃穆的节奏中，食堂的门，被悄然推开。
一股冷风让低头用餐的士兵一顿激灵。
下一秒——整个空间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温柠站在门口。
穿着军绿色训练服，袖子几乎盖到指尖，裤腿卷了三圈还堪堪堆在军靴上。
她那张洗净风雪、恢复血色的脸明艳动人，鼻尖微红，头发松松地扎了个半丸子，衬得整个人清清爽爽，像冬日里的暖阳又......
不协调到令人目眩。
不协调在哪？
——她一眼就不是这儿的兵。
衣服太大，领口歪斜了一点点，露出雪白的锁骨，
五官精致到毫无死角，唇色润泽，眼角含光。
不是小家碧玉的娇，而是那种大气张扬的“贵”。
整个人像茫茫无际的雪原上开错季节的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在绿色戎装的映衬下，光芒万丈。——太漂亮，太出挑，也太突兀。
这一身原本严肃硬朗的军装，此刻穿在她身上，仿佛自带了情绪——
柔软感、不属于军营的温柔气息，一瞬席卷整个食堂。
而就是在这样一幅寂静如钢铁的画面中，温柠的出现——像是走错了片场的风景。
训练有素的军人们齐刷刷抬头，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像一道看不见的电流，从最前排传导至最角落。
温柠也愣了一下。
但仅仅是一秒。
她迅速切换回“南城千金”模式，挺直脊背，唇角勾起完美得体的微笑，仪态稳得像在走奥斯卡红毯，仿佛这些目光与她无关。
大步流星地朝取餐区走去。
但在她内心深处，此刻却在疯狂尖叫——
“完了完了完了，这社死程度怎么还在逐级上升？！”
她咬牙忍着不去看左右，咽下最后一丝想掉头逃跑的冲动，手指死死拽着袖口，像是抓着最后一点体面。
她走到打饭窗口时，后勤兵显然也愣了一瞬。
但军人反应快，几秒钟后动作恢复流畅，像机器一样熟练地往托盘里盛饭、添菜。
白粥、豆浆、馒头、胡萝卜木耳炒鸡蛋、煎蛋、油条......这种与南城酒店自助餐截然不同的粗粝烟火气。
温柠看出了神。
后勤兵咳了声，语气没波澜：“主食要多点吗？”
说这话的士兵显然是昨天为江砚川违规开小灶的人，他在看到温柠的那一瞬间，昨天脑袋里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温柠感受到后勤兵的打量的眼神，咬了咬牙，维持千金风范地点点头：“谢谢，主食可以多一点。”
她饿了，确实饿了。
她不能让自己饿晕在这里，被当成负担送去军医院，然后某人在一脸嫌弃的说她是麻烦。
取完餐，温柠端着满满一盘饭菜，转身。
下一秒，她顿住了。
——食堂座无虚席。
长条桌两侧坐得整整齐齐，像是提前安排好的战术队形。她像一个被丢进棋局之外的孤子，手里端着饭，不知道下一步该落在哪儿。
她环顾一圈，有些茫然。
下一秒，一道冷沉的声音在食堂尽头响起：
“这边。”
温柠一愣，循声看去——
江砚川坐在最里排靠窗的位置，动作从容，坐姿笔挺，脸上仍旧是他那张“公事公办、情绪归零”的标准表情。
他旁边，空着一个座位。干净、整齐，甚至像是——刻意空出来的。
温柠脚步顿住。
她看着那空着的座位，心里像被什么悄悄戳了一下。
仿佛那个位置是布满荆棘的仙人掌，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老虎凳。
她当然能感觉到那些投来的目光——
热切、探究、八卦，全写在一个个钢铁直男的眼神里，毫不掩饰。
她咬了咬唇，在心里吐槽一句：“你不说我也会看到的，非要喊吗？本小姐不要脸吗。”
犹豫不过片刻，她还是端起餐盘走了过去。她需要快速的结束这社死的桥段，快速翻篇。
短短几步，温柠觉得自己像是在灯光聚焦的红毯上，一举一动都在放大、定格。要不是早就习惯了焦点的出场模式，她还真怕自己会紧张到和大地来个亲密的接吻。
她在江砚川身侧坐下，小心翼翼地将餐盘摆好，生怕发出一点动静都显得格格不入。
江砚川给她留的位置倒是极好的，现在所有的士兵都在她的身后，那些热烈的目光全部被屏蔽掉了，温柠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男人没有抬头，只是淡声开口，语气毫无波澜：“速度快点，一会医护要给你复查。”
温柠嘴角一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谢谢你的提醒，连吃个饭都像军事演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