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川应付温柠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有些疲惫,这简直比执勤一天还要累。
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帐篷。温柠以为他出去巡岗或者有其他的事情,也并没有多想,更不会想到其实是为了躲避她。
帐篷外,风还在刮。
探照灯的光线投下斑驳的影子,江砚川立在门口,没离开。
他看着帐篷里面昏黄的灯光透出一道静谧的影子。
她在里面走来走去,脚步声轻快,偶尔还咕哝两句听不清的抱怨。
“裤子太长了……还掉。”
“这个冰山男人到底多高啊……这腰围也太夸张了吧……”
温柠看着自己身上太过不合体衣服,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有些无奈和委屈。她委屈的是第一次真正对一个男人心动,结果在他面前丑态百出。
如果现在她出去告诉别人她是南城首富的千金,估计外面那帮男人得笑死,以为她脑袋被冻坏掉了。
隔着一层薄帘,她的声音有些闷,带着一股软绵绵的生气。
江砚川低头,盯着雪地上的一片冰晶,没笑,但嘴角那道锋利的弧度,悄悄柔和了一点。
温柠躺在行军床上,身上裹着军毯,然后又把脱下来的作战外套搭在毯子上面,似乎这样会更加暖和。
她眼睛盯着帐篷顶上那颗微微晃动的营灯,心里竟然有了踏实的感觉。
刚洗完热水澡,现在躺在床上,一天的疲惫慢慢蔓延全身,
她轻轻嗅了一下,被子上全是是他身上那种清冷、干净的味道。这种味道似乎有一种安神的效果,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江砚川……”
温柠脑海里浮现出他面无表情递衣服的模样,还有那句:“不守的话,你打算裸着跑出去?”
她心里有点躁动。
这个男人,从看到第一眼开始,就有些不一样:
不是因为他长得帅——当然,帅是第一要素,但更多的是他那种让人心跳莫名失序的克制。
还有可以容忍她的无理要求,而且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北疆还能尽量的满足她。
他所有的关心都是带着克制的,嘴上有毒有冰冷,但是心思确实非常的细致。
温柠轻轻叹了口气,将被角抱紧在怀里,把脸埋进去,睫毛贴在被子上轻轻颤动。
“她闭上眼,唇边还挂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
“但也许,我就喜欢这种危险。”
江砚川……你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十几分钟后,营帐终于归于安静。
只有偶尔的低声呼唤:“江砚川........”
她迷糊中一直在轻声的念这个名字。温柠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在念他的名字。但是这喃喃的呼唤,帐篷外的男人一声声的全部听进了心里。
又过了五分钟,温柠的呼唤声越来越小,频率越来慢,确认她已经睡着。
他才掀开帘子走进去,动作比白天任何一次都轻,脚步踩得几乎无声。
帐篷里,灯光柔和,气温比外头暖了不少。她安静地躺在行军床上,呼吸均匀,怀里还抱着他每天睡觉都会盖的被子,表情像抓到一个特别有安全感的东西,眉眼舒展开来,比白天乖了太多。
江砚川在床边站了几秒,眼神沉着静默,像是在看一场不会再重来的风景。
他俯下身,帮她把滑落的毛毯拉到肩膀处,动作极轻,指节划过她的发梢,他的手指轻轻一颤,心也不由的轻颤。
江砚川心里低骂了一声自己的自制力,转身走向营帐一角的行军椅,坐下,背脊依旧挺直。
他没有脱军装,也没闭眼,只默默地守着,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孩。
雪风打在帐篷外的帆布上,哗哗作响。
江砚川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习惯了风雪带来的沉默。
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喉结动了动,低声开口:
“.......真麻烦。”
可那语气,却低沉得像一声叹息。
清晨六点,
军营起床号还未响起,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远处的雪山还被夜色笼着,仿佛沉睡的巨兽。
江砚川睁开眼,脊背依旧笔直地靠在行军椅上,整整一夜,他没有睡着。
他脸上甚至看不出什么倦容,十年如一日的军事训练让他的身体对疲惫免疫,只要意识清醒,便能维持随时战备的状态。
他缓慢起身,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目光在那张行军床上停了好几秒。
温柠还睡着,眉心却微微蹙着,睡的有些不安稳。
她依然保持着昨晚抱着他被子的姿势,一夜没动。军绿色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皱巴巴的贴着她下巴。
江砚川走到行军床前,又看了她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陌生,又有点熟悉。
片刻后他拿起放在门边的水壶和洗漱包,走出帐篷。
清晨的风还带着雪夜的冷意,灌进脖颈,他无感。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似是她在梦中翻了个身。
江砚川顿住了一瞬,回头看了眼,看她没有醒来。
便轻轻扣上帘子,确认没有漏风,才继续离开了。
下一秒,他已经恢复了那个在边境雪线下冷静指挥的江上校——冷静、寡言、拒人千里。
仿佛昨夜那个帮她送热水、守夜到天亮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地往怀里缩了一下——
触感熟悉。
低头一看,她正死死地抱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姿势别提多虔诚,像一只守着宝藏的仓鼠。
温柠:“……”
羞耻感让她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
军绿色的衣料,熟悉的冷冽气味——
她整整一夜,竟然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而且睡的还很舒服!
一瞬间,昨晚洗完澡前后发生的片段像电影蒙太奇般在她脑子里疯狂重播:
温柠眼神呆滞三秒,然后——
“社、死、了!”
大型的社死现场,她快速环顾四周,搜寻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半晌之后,
温柠长吁一口气——还好他不在。
只要没有被当场抓包,那就是证据不足,以后在提起此事,她大可不认。
想着她一把把衣服扔到床尾,又立刻慌慌张张地捡起来——不能扔,他的。
但也不能抱着不放,她还是要点脸的!
她干脆用被子把军服包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坐在行军床上做深呼吸。
帐篷帘子忽然一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
江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