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猛地涌上喉咙口。我，李伟，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子”，这个被母亲用一生谎言捆绑在李家战车上的“继承人”，此刻却成了所有人眼中最大的绊脚石？还是……一个即将被戳穿的、最大的笑话？
电话那头的律师还在谨慎地询问：“李先生？您还在听吗？情况比较紧急，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动作非常快。您是否需要我们介入，或者……您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安排需要我们配合吗？”
特别的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
配合她们，证明我自己也是个“野种”？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家产，被李国富真正的血脉（无论是我名义上的“儿子”，还是外面那些真正的私生子）瓜分殆尽？而我，这个顶着“李家独子”名头活了三十多年的赝品，最终可能连一个钢镚都分不到？
还是……配合我那个早已被仇恨和谎言扭曲的母亲，加速李国富的死亡，然后不顾一切地将他烧成一把灰？把所有的秘密，连同他肮脏的血脉，一起付之一炬？
“李先生？”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我猛地掐断了电话。冰冷的屏幕贴着我同样冰冷的掌心。世界在眼前旋转、扭曲，脚下昂贵的地毯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流沙，正一点点将我吞噬。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4 深夜对峙
一股狠戾的念头，像毒藤般从绝望的废墟里疯狂滋生出来。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我要被这些肮脏的谎言和算计撕得粉碎？李国富……这个毁掉所有人、却依旧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的目光，越过卧室敞开的门，投向客厅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还有李国富那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逗弄愉悦的、哄孩子的声音。
一个计划，一个疯狂而决绝的计划，在极致的屈辱和恨意中迅速成型。清晰，冰冷，带着同归于尽的毁灭气息。
我缓缓站起身，将那张泛黄的、证明我并非李国富亲子的鉴定报告，仔细地、重新折好，塞回那个牛皮纸信封。然后，我把它放进了自己西装内袋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那薄薄的信封，像一块烙铁，烫着我的皮肉。
转身，我大步走向客厅。
婴儿的啼哭已经停了。李国富正坐在他那张象征权力的真皮沙发宝座上，一手抱着襁褓中的“孙子”，一手拿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摇铃，逗弄着。孩子被吸引了，黑葡萄似的眼睛追着摇铃，小嘴咧开，发出模糊的“咯咯”声。李国富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满足笑意，那是他面对我和母亲时从未有过的神情。
母亲王秀英不知何时也回到了客厅，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绷紧的雕塑。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去，重新扑了粉，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惶和怨毒，却浓得化不开。她死死盯着李国富怀里的孩子，眼神复杂得如同沸腾的毒药。
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
李国富抬眼看过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王秀英则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恐惧和无声的质问——你做了什么？你想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