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报表从旁边经过，听见林深在办公室里愤怒地吼叫：“都是一群白眼狼！”他摔东西的声音，比昨天更加响亮，也更加刺耳。
中午的时候，我在走廊里撞见了林深。他眼下的青黑浓重得仿佛能滴出墨来，看见我，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叶宁。”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打磨过一般，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无奈，“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针对我的？”
我缓缓垂下眼眸，将眼底的冰冷神色遮掩起来，低声说道：“可能只是因为现在形势紧张，他们心里担心吧。”
他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心里都有些发慌，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然而，他却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仿佛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都彻底崩塌。
“也只有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针，直直地扎进我心口，疼得我一阵抽搐。但这疼，并非源于同情，而是因为满心的厌恶与恶心。
下午，监管部门的人来了。他们身着制服，表情严肃，面无表情地径直闯进林深的办公室。刹那间，整个楼层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键盘发出的敲击声，那声音，宛如一声声敲响的丧钟。
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林深用力拍着桌子，声音近乎嘶吼，说要抵押贷款来解决眼前的困境。然而，台下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曾经那些像苍蝇般围着他转的人，此刻都低着头，如同一只只缩头乌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我静静地站在角落，冷眼旁观着他一个人在台上唱着这出独角戏，看着他的情绪从愤怒逐渐转为慌乱，最后彻底陷入绝望。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看样子，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此情此景，就如同十年前，我被无情赶出公司的那天，同样是这样压抑的天气。
林深突然将目光投向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只受伤后又无比绝望的困兽。
“叶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大笑，笑得几乎癫狂。林深啊林深，你也有今天！你这般向我求救的模样，可真是难看至极。
8
监管部门的人离开后，林深便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都没出来。
我坐在工位上，打开那个匿名邮箱。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一份文件，是十年前的假账截图。虽说像素有些模糊，但上面关键的数字却清晰得如同利刃，刺痛人心。这是当年的会计偷偷发给我的，他曾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要让林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可惜，他终究没能等到这一天，去年便病死在了狭小的出租屋里。
电脑屏幕上映出我的脸，陌生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注册账号的时候，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许久，最后用户名填上了“十年账”，就好像是在为过去那些冤屈的债，立上一块碑。
第一篇文章发出去的时候，正是凌晨三点。标题十分扎眼：“某科技公司老总发家史：用假账堆出来的帝国”。配图便是那张模糊的截图，不过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只特意露出林深的签名，那签名依旧龙飞凤舞，和当年他哄骗我签字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