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夏的指尖在租房合同上停顿了三秒。中介老李正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七月的老城区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阳光都带着股陈旧的霉味。

“小林老师,这房子真划算,”老李把钢笔往她手里塞,“民国时期的洋楼,实木地板,带个小花园,月租才三千。也就你是大学老师,房东才肯租——他平时只租给‘懂行’的。”

“懂行?”林夏挑眉。她刚从美术学院毕业,要在附近的中学教美术,手头紧得很。这栋藏在胡同深处的小楼,外墙爬满爬山虎,雕花铁门上缠着生锈的锁链,确实透着股老故事的味道。

“就是……讲究点。”老李眼神闪烁,往楼梯口瞟了瞟,“晚上不管听到啥动静,千万别开门,尤其别去二楼西厢房。那屋锁着呢,年头久了,积灰。”

林夏笑了笑,没当回事。老房子总有些噱头,她小时候在姥姥家的老院住过,半夜常听到房梁响,姥姥说是老鼠在磨牙。她在合同上签了字,接过沉甸甸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结。

搬家那天,朋友陈雪来帮忙。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往上走,扶手上的红漆剥落得露出底下的木纹,像老人皲裂的皮肤。二楼走廊铺着磨损的花砖,西厢房的门果然锁着,黄铜锁扣上锈迹斑斑,门楣上刻着模糊的缠枝纹。

“这屋真邪乎?”陈雪扒着门缝往里瞧,“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

“中介说积灰呢。”林夏把画架搬进朝南的卧室,窗外有棵老槐树,枝叶快伸进窗户里。她打开行李箱,把几件旧T恤塞进衣柜,衣柜镜面蒙着层薄灰,映出她清瘦的影子。

陈雪临走前又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扛。我奶奶说老房子里容易‘招东西’。”

林夏挥挥手送她出门,关上门的瞬间,整栋楼突然静得可怕。夕阳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有人在窗外窥视。她打了个寒噤,转身去厨房烧热水,水壶烧开的哨声刺破寂静时,她仿佛听到二楼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第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木质结构的房子不隔音,胡同里的狗吠、远处的车鸣都听得真切。凌晨三点左右,林夏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沙沙……沙沙……”

很轻,像有人用梳子在头发上慢慢划过,又像蚕在啃食桑叶。声音贴着她的卧室门板传来,带着种湿漉漉的黏腻感,仿佛门外就站着个人,正对着门缝往里吹气。

林夏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屏住呼吸,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线扫过门缝——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楼梯口的窗户透进点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窗格影。

“谁?”她壮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撞出回声。

梳头声戛然而止。

林夏攥着手机坐了半宿,直到天蒙蒙亮才敢重新躺下。第二天一早,她特意去二楼走廊看了看。西厢房的门锁得好好的,走廊尽头的穿衣镜蒙着灰,镜面反射出对面墙壁的水渍,像幅抽象画。

“肯定是老鼠磨牙。”她自我安慰着,去早市买了点菜,回来时在胡同口遇见个摇着蒲扇的老太太。老太太盯着她手里的钥匙看了半天,忽然说:“新来的?住张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