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洳墨掀开车帘禀报,“殿下,问清楚了。”
“殿下”两个字如惊雷炸响,苏清辞浑身一颤,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救她一命的女子。
普天之下,除了宫里的几位主子,谁还敢称殿下。
而眼前这位的气场,明显不可能是乖巧可人的三公主,那就只能是……
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殿下!!!
她一时惊得忘了行礼。
洳墨继续说道,“是丞相府的苏夫人派来的杀手,正是要取苏小姐性命。车夫和两个丫鬟均已毙命。”
猜测被证实,苏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还未踏入家门,继母就已迫不及待要置她于死地……
李元昭淡淡道:“知道了。”
等洳墨退下,苏清辞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跪下行大礼。
“臣女苏清辞参见长公主殿下!方才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恳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
苏清辞却未起身,反而郑重地叩首三次。
“今日蒙殿下救命之恩,臣女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哦?”李元昭却来了兴趣,“你要如何报答?”
她想起从那“穿越者”那儿听来的“画本”剧情。
这苏清辞被陈砚清“英雄救美”后,便死心塌地、非君不嫁。
甘愿为他筹谋算计,动用整个相府的势力助他登上帝位。
而最终,她也如愿以偿地戴上凤冠,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并且这位相府千金是真的“爱屋及乌”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仅对陈砚清的三宫六院毫无妒意,还将那些庶子庶女视如己出,终日周旋于嫔妃之间,调和矛盾,活脱脱一个“贤后”典范。
那么如今,这场戏码的主角换成了她李元昭,她欲如何报答?
苏清辞跪伏在柔软的狐裘上,额头抵着手背,声音微微发颤。
“臣女虽身份卑微,但若殿下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李元昭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小几,发出一声轻笑。
“本宫贵为公主,要什么没有?你一个深闺女子,除了吟几句酸诗、绣几朵闲花,能为我效什么犬马之劳?”
“殿下。”苏清辞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臣女虽不才,但自幼随外祖熟读诗书,精通经史子集。”
她顿了顿,又说道,“而且臣女父亲乃当朝宰相苏敬之,若殿下不嫌弃……”
“宰相?”李元昭冷笑一声,“苏敬之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诅咒,连自己嫡女都能弃之荒野十八年,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做你的依仗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苏清辞心口。
她浑身一颤,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狐裘。
李元昭继续道,“况且,你觉得以你如今这副软弱模样,能在苏府活下去吗?”
苏清辞浑身发抖,长公主说的没错。
是啊,她还未踏入相府大门,就已经遭遇这般杀身之祸。
那苏府大门之后等待她的,只怕是比刀剑更可怕的算计与阴谋。
然而下一刻,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膝行半步,“臣女知道自己如今孱弱如草芥,但臣女也曾挨过饿、受过冻,见过人心鬼蜮。”
她抬起眼,眸中燃起一簇光芒。
“臣女不怕苦,更不怕死……臣女一定会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臣女都会在苏府站稳脚跟……只为有朝一日能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李元昭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
“有意思。”她倾身向前,挑起苏清辞的下巴,“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可比方才装出来的温顺顺眼多了。”
苏清辞呼吸一滞。
她素来听闻长公主嚣张跋扈,贪恋权势。
可此刻她只觉得,眼前这人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记住……”李元昭松开手,“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要么做刀俎,要么做鱼肉。没有第三条路。”
苏清辞深深叩首,“臣女谨遵长公主教诲。”
“洳墨。”李元昭忽然坐直身子,“取本宫的令牌来。”
一块金镶玉的令牌被呈了上来。
李元昭随手一抛,那块令牌就被扔到苏清辞面前。
“拿着它,回府后自是无人再敢动你分毫。”
苏清辞双手捧起令牌,如获至宝。
她不解为何初次相识,长公主便对自己如此照拂。
既是救她性命,又教她处世之道,而今竟还护着她……
心下感激之余,更加坚定了她要报答公主的决心。
“臣女谢长公主……”
“别急着谢恩。”李元昭打断她,“好好活下去,本宫还等着你来报恩呢。”
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前,李元昭看着苏清辞踉跄下车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殿下为何要这么帮她?”洳墨不解地问。
李元昭看着手中的书册,“棋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更何况……”
她望向相府高耸的朱漆大门,“这颗棋子,可是能直捣黄龙呢。”
她知道这个苏清辞绝非池中之物,以她宰相嫡女的身份、外祖家的底蕴,加上那份不输男子的智识,何愁成不了气候?
不然不可能成为陈砚清这么大的助力。
而如今,陈砚清,你的“贵女”,可是成了本宫的人。
不知道当你看到她站在本宫身边,亲手将你推入深渊时,会是何种表情?
李元昭回到羲和宫时,心情颇好。
她斜倚在软榻上,随意吩咐道,“把他给本宫带来。”
洳墨心领神会,不多时,便领着陈砚清步入殿中。
陈砚清被从地牢带过来之前,还特意换下了一身血污的旧衣。
又洗了个澡,擦的香香了,才送到了公主寝殿。
他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绸衣,湿漉漉的黑发还带着水汽,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越发清逸出尘。
李元昭红唇微勾,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陈砚清垂首而立,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生怕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了这疯子,再捅自己一刀。
烛火摇曳间,李元昭忽然眯起眼睛。
寻常人受了这般重伤,少说也要卧床半年。
可眼前这人不过半月,未经医药调养,竟已能行动如常。
这等惊人的恢复力,当真配得上“天命之子”的称谓。
她不敢想,若这等气运给自己,莫说是问鼎帝位,就是一统天下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