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京郊山间的官道上,一辆的马车在暮色中缓缓前行。

车内,苏清辞正靠着软垫出神。

对面两个侍女睡得正熟,呼吸声均匀绵长,可她却根本睡不着。

十八年了,父亲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个嫡长女。

她出生时,母亲因为难产去世。

而她尚在襁褓中就被冠以“克父克母”的恶名,被父亲连夜被送往江南外祖家,一住便是十八载。

这些年,父亲连一封书信都未曾给过她。

如今却突然想起还有她这个长女,派人来接她回京议亲。

可她心中却莫名惶惶,总觉得这迟来的“父爱”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她想起临行前,外祖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清辞,回了相府,万事小心。你那继母徐氏与妹妹,绝非善类。”

可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真的能在豺狼环伺的相府中安然度日吗?

“小姐,前面不久就是驿站了,我们歇歇脚吧。”

这时,车夫回头喊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清辞刚要应声,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正要掀开车帘查看,马车却猛地一个颠簸,险些将她甩出座位。

车夫厉声喝道:“小姐当心,有山匪劫道!”

两个小丫鬟被惊醒,睡眼惺忪的脸上还带着茫然,一脸无措的看着她。

苏清辞强自镇定,一把掀开车帘。

只见暮色中,四五个黑衣蒙面人策马逼近。

这已经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怎么可能还会有山匪?

为首的黑衣人一眼锁定她,低喝一声,“就是她!不要留活口!”

话音未落,数把钢刀已同时劈向马车!

车厢木板碎裂、木屑四溅,马车中的几人一下便暴露在劫匪视线中。

苏清辞瞳孔骤缩,慌忙后退,这才堪堪躲过。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绝非普通劫匪!

他们目标明确,出手狠辣,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两个小丫鬟已经吓傻了,哭喊着抱成一团。

随即,刀又挥了下来。

“驾!”

马夫猛抽马鞭,马车突然加速,堪堪躲过第二波袭击。

而此时,另一边的山头上。

李元昭正坐在自己的汗血宝马上,冷眼俯瞰着山下。

哪怕下面已经足够惊险,那苏小姐看起来马上就要丧命于大刀之下,她也丝毫不慌。

洳墨眼中闪着一丝焦急:“殿下,现在可要出手?那苏小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急什么?”李元昭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救人这事,讲究火候。雪中送炭,才最让人铭记。”

山下的厮杀声隐约传来。

只见那辆破旧的马车在官道上疯狂逃窜,却终究敌不过轻骑的速度。

一支大刀破空而来,正中车夫后心。

“啊!”车夫惨叫一声,栽下马车。

鲜血喷溅在车帘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马车也失控地冲向路边的古树。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辞咬牙跳车,重重摔在泥地上。

马车撞上树干,瞬间崩裂,两个小丫鬟也生死不明。

她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往林中跑去。

“追!别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凶恶的喊声。

可双腿难敌四腿,没多久,黑衣杀手们就围拢上来,将那道单薄的身影困在中央。

为首的杀手举起大刀,苏清辞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知道,自己怕是等不到踏入相府大门的那一刻了......

“嗖——”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一声惨叫。

苏清辞猛地睁眼,只见眼前的蒙面人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羽箭。

箭尾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那人瞪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后直挺挺地倒下。

“什么人?!”

其余黑衣人的瞬间惊慌四顾,背靠背戒备。

却见林中缓步走出一队人马。

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色骑装,手持一把金丝楠木的长弓。

方才那一箭,显然出自她手。

“阁……阁下是何人?”一名黑衣人声音发颤,强作镇定道,“劝您莫要多管闲事,可知我们背后是谁……”

李元昭连眼皮都未抬,目光淡淡扫过场中,随即抬手。

“都杀了,留一个会说话的。”

侍卫们立刻冲了上去,转眼间,三个黑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倒地。

剩下那个吓得魂飞魄散,“咣当”一声将钢刀扔在地上,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苏清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无法动弹,直到一双绣着金线暗纹的鹿皮靴停在她面前。

“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要跪下拜谢,却因脚伤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李元昭垂眸扫了她一眼,“能走吗?”

苏清辞咬着唇点点头。

李元昭不再理她,“洳墨,处理干净。”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六匹雪白的骏马昂首挺胸在前,后面的车厢周身鎏金,竟足有寻常小院般阔大。

紫檩木的骨架,天蚕丝的帷幔,车辕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李元昭直接转身,径自上了马车。

苏清辞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一下,下意识要跟着上去。

洳墨直接伸手拦在她面前。

她家殿下素来爱洁,这苏小姐浑身都是血污和灰尘,岂能同乘。

“让她上来。”

车帘内传来李元昭淡淡的声音。

洳墨一怔,随即恭敬退开。

苏清辞小心翼翼地踩着踏凳,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的瞬间,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车内通铺着雪白的狐裘,四壁挂着匕首、短刀、弓箭、鞭子等各式各样的兵器。

而正中间立着一张紫檀小几。

上面摆着香炉与茶盏,袅袅青烟升起,散发着一股清冽的香气。

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类竹简书卷。

李元昭此刻正倚在软枕上,翻着手中的书册。

见苏清辞进来,她随手抛去一条雪白的帕子。

“擦干净。”

苏清辞手忙脚乱地接住。

那帕子质地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尘土,心中对眼前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知道是谁要杀你吗?”李元昭突然开口问道。

苏清辞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元昭轻嗤一声:“蠢货。”

被人这么说,苏清辞瞬间涨红了脸,却又无从反驳。

若非眼前之人相救,她此刻早已命丧黄泉,连冤屈都无处诉说。

她忽然想到什么,迟疑道,“莫非……是我那继母?父亲召我回京议亲,可是挡了她女儿的路?”

李元昭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