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雪松桥下的尸体

冬至的清晨,零下十五度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雪松大桥。桥洞下的积雪被冻得坚硬,泛着冷冽的蓝光,将桥墩的阴影拉得格外长。清洁工于麻子裹紧了旧棉袄,呵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霜花,他拖着扫帚机械地扫着桥洞下的垃圾——塑料瓶、破纸箱,还有些被冻硬的食物残渣,都是无家可归者留下的痕迹。

“挪窝了……”老于边叹着气边轻喊着,眼见那人没动静,便用扫帚柄轻轻戳了戳蜷缩在桥墩旁的人影。

那人穿着单薄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连件外套都没有,半边身体埋在积雪里,纹丝不动。老于又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只见那人仿佛已经没了生机,吓得老于连退几步,掏出屏幕裂了缝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抖得厉害:“喂,警察同志……雪松大桥下,好像有人冻死了……”。

警笛声划破晨雾时,刑侦队副队长柯寒正在车里喝第二杯黑咖啡。保温杯壁凝着水珠,映得他眼角的细纹更清晰了些。刚四十岁,头发却比去年又白了几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像能穿透雾霭。副驾驶上的温翎——今年新分来的实习生,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头发,发绳是亮眼的橘色,在这肃杀的冬天里显得格外跳脱。

“队长,清洁工在雪松大桥下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判断是冻死的流浪汉。”温翎放下对讲机,声音清脆,“但是赶过去的派出所民警说,尸体姿势有点怪,像是被人摆过。法医正在赶去的路上,局里通知我们也尽快赶过去。”

柯寒没接话,转动方向盘,在路口调了头,车子在积雪的路面上碾出两道辙痕。

“老赵说,那人蜷缩着,右手食指却一直伸着,指着桥墩,看着渗人。”温翎翻着笔记本,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着,边向柯寒汇报着现场情况,老赵是队里的法医。

雪松大桥下已拉上警戒线,法医组的人正围着尸体忙碌,闪光灯在晨光中明明灭灭。柯寒蹲下身,戴手套的手轻轻拨开尸体身上的积雪——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头发修剪得整齐,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连冻疮都没有。这绝不是流浪汉之类的人。他双臂环抱膝盖,像怕冷的孩子,唯独右手食指笔直地伸着,指向桥墩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他不是冻死的。”柯寒拨开死者领口,皮肤下一道极细的淡紫色痕迹若隐若现,“看这里,勒痕。”

温翎凑过来,倒吸一口冷气:“极细的金属丝?”

“先勒死,再丢到这儿伪装成冻死。”柯寒站起身,顺着死者手指的方向看向桥墩。那里的水泥壁上,刻了个几乎看不清的符号:∞。

“无限符号?”温翎皱眉。

柯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查死者身份。”柯寒的声音突然紧绷,“这不是随机作案,是冲着人来的。”

两小时后,温翎敲开柯寒办公室的门,手里的档案袋还带着油墨味:“死者林修远,三十六岁,‘远见’建筑事务所合伙人,住翡翠湾高档小区。他妻子说,他已经失踪五天了,还以为是出差所以没联系。”

柯寒盯着档案里西装革履的照片,又想起桥洞下那个单薄的身影——凶手不仅杀了人,还刻意剥去他的身份,让他以最卑微的姿态死去。“查他的社会关系,”他顿了顿,忽然补充道,“把十三年前那起‘季晓鸥自杀’案的档案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