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月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她看着阵中那个被狂暴力量撕扯的身影,看着他皮肤下蔓延的暗金裂痕,看着他眼中挣扎不休的红芒……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心口。那感觉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同源的、被强大力量引动的战栗。
就在元昭似乎要被那汹涌的魔气彻底吞噬的刹那,他低吼一声,双手印诀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变幻!每一次结印都带起残影,指尖仿佛燃烧起无形的火焰。地上的诛仙阵图爆发出刺目的银白光芒,无数符文如活物般游动、重组,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整个栖梧殿都在微微震颤,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狂暴的魔气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被那骤然爆发的银白阵光死死压制、束缚,一点点强行压缩回元昭体内。他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压制都仿佛经历一次抽筋剥骨。皮肤下的暗金纹路渐渐隐没,眼中的猩红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冰冷。
当最后一丝魔气被彻底镇压,阵图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只余下满地狼藉的暗银色粉末。元昭维持着结印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玄色常服的后背,脸色白得吓人。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依旧站在阵图边缘、一步未退的萧令月。她月白的衣袂在方才力量爆发的余波中微微拂动,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惊惧或窥探,反而是一种……洞悉?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寂静在殿内蔓延,只有元昭粗重的喘息声。他眼中的冰封裂开一道缝隙,审视着她,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探究。
* * *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渗入宫墙的每一块砖石。一场秋雨过后,御花园的湖面笼着薄纱般的雾气,残荷枯立,平添几分萧瑟。
萧令月扶着侍女的手,沿着临水的九曲回廊缓步而行。她名义上是来“散心”,目光却如无形的丝线,悄然掠过那些看似闲适赏景的宫妃、低声交谈的内侍、以及远处水榭中隐约的人影。每一张面孔,每一句飘来的低语,都是她必须纳入棋盘的碎片。
行至一处假山石屏后,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飘入耳中。
“……血玉!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大胤那亡国公主,竟真把镇魔的血玉嵌在心口嫁过来了?啧,这跟揣着个要命的宝贝有何区别?”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立刻呵斥:“噤声!妄议太子妃,你不要命了!”随即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深的忧虑,“……谁说不是呢?听说那玉邪性得很,与魔气相冲。太子爷本就……唉,这东宫,如今真成了火药桶子。太常寺卿高大人那边……唉,都盼着殿下能早日诞育皇嗣,稳固国本。可如今这情形……”
“高大人?呵,他背后站着谁,你还不清楚?那位……怕是早就等着东宫出乱子呢……”尖细的声音意有所指。
脚步声由远及近,假山后的私语戛然而止,两个内侍模样的身影匆匆从另一侧绕出,消失在花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