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自杀未遂后,心理医生陆瑾川递给她一个黑色笔记本。
“翻到第三页。”他声音很轻。
左边“付出”写满238条:通宵照顾发烧的他、冒雨送伞被嫌弃、用积蓄给他买西装……
右边“回报”只有17条:蔫掉的打折玫瑰、抱怨味道的外卖、用积分换的订婚戒指……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苏玟嘶哑地问。
陆瑾川在最后一行补上:“2023.5.14 为他放弃生命——回报:空”。
后来她书店开张那天,周子扬带着新欢来砸场。
玻璃碎裂时,陆瑾川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她摸到医生后腰的疤痕——那是他妹妹被同一个男人毁掉的人生。
监护仪的滴答声敲打着死寂的病房空气,单调而固执。苏玟的视线从腕间缠绕的白色纱布移开,沿着点滴管冰冷的透明塑料向上,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一道蜿蜒的裂纹上。那丑陋的裂痕,像极了她皮肤上那道新割的伤口,扭曲、深刻、带着某种嘲弄的意味。塑料管在她手背上随着微弱的脉搏轻轻晃动,活像一条蛰伏的、透明的蛇。
“今天感觉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苏玟没有转头,目光依旧黏在窗外。梧桐树肥大的叶子在风里招摇,影子投在浅蓝色的薄窗帘上,晃动着,像无数只无声向她招引的手。
病历本在他手里翻得哗哗作响,像催命的符咒。她听见椅子腿刮过地面的刺耳摩擦,他坐了下来。“我是陆瑾川,心理科。”声音比想象中年轻,带着一种穿透疲惫的清晰,“你主治医生说你拒绝所有谈话治疗。”
苏玟的指甲猛地抠进掌心,留下深陷的月牙痕。为什么想死?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永远只会吐出这些陈词滥调。他们永远不会明白,有时候,活着本身才需要拼尽全力去找一个理由,一个支撑。
陆瑾川的白大褂袖口下,露出一截深灰色的毛衣,质地柔软,与这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黑色硬壳笔记本,推到她的被子上。封面是冰冷的皮革触感,烫金的“情感收支记录”几个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翻到第三页。”他的声音陡然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玟的手指有些僵硬,摸索着翻开。纸页上是整齐划一的表格,泾渭分明地分割成两栏:左边是“付出”,右边是“回报”。
她的目光落在第一行。
“付出:2018.3.21 通宵照顾发烧的他,次日自己上班迟到。” “回报:2018.3.25 收到一束蔫掉的打折玫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下看。
“付出:暴雨夜送伞至其公司,全身湿透。” “回报:埋怨伞太小,淋湿了他的新衬衫。”
“付出:生日当天急性肠胃炎,独自在医院打点滴。” “回报:微信转账520元,附言‘自己买点吃的’。”
“付出:订婚戒指(动用全部积蓄购买)。” “回报:其订婚戒指(信用卡积分兑换)。”
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空气灼烧着喉咙。那些被刻意压进记忆角落的碎片,带着冰冷的雨水气息、消毒水味道、还有廉价玫瑰的腐败气味,汹涌地扑了上来,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