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屋外,是二宝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屋内,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将我吞没,只有急促的喘息,地砖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许久,我用尽力气:

“二宝……”

门外的呜咽猛地一顿。

“好好念书…考上武警大学!替昊昊鸣冤……翻案!”

门外的张二宝压抑不住的、狂喜又恐惧的声音:

“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疯,你放心!我……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考上!我要给昊哥翻案,还给你当内应!”

“你活着要紧!”对这个血气方刚的孩子,我不忍心他因为儿子的事变得颓废,只能给他定个目标。

随后二宝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桌上那二十五万“血票子”,红得像索命的符。

儿子的命,只值二百?应该是就TM的十块,只值这堆沾满贪婪恶臭的纸?老婆的命更是一文不值!

我抓起钱,不断搓揉!撕碎!碎屑像染血的雪片飞舞在空中。

老婆,昊昊,别急。

给我点时间……

我一定把那群人一个不落得揪出来!

5

三年后

历经辗转三年,我像条野狗在异乡的垃圾堆里刨食。

只为这一刻——回到这座吞噬了我妻儿的小镇。

家——已成荒冢,杂草蔓生,蛛网盘踞。

桌上那二十五万“血钱”碎片,依旧像当初离开那样落满整个房间,像凝固的耻辱!

后山,老婆坟冢依然孤独的立在那。

旁边,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心脏骤然一缩——那是谁?

难道是昊昊?不可能,那帮畜生绝对没那么好心!

可能是我不在的这几年村里哪家夭折的小孩吧!

夜色是最好的斗篷,我敲响了张二宝家的后窗。

窗户无声滑开,探出的脸已褪去少年的稚气,眼神却更加锐利,带着压抑的惊喜。

“叔!”他将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塞进我怀里,“这是他们全部信息,全都在里面!刘波还在林业站挂了个闲职,专管西山那片林子巡逻,清闲得很!”

借着月光,我迅速翻看。

六个名字,六张脸,带着少年人的张狂或成年后的油腻。刘波的照片尤其刺眼——穿着不合身的制服,眼神轻佻。

“不能连累你。”我把纸袋按在胸口,“好好读书,考出去!”

“我知道!”二宝眼神坚定,“但我还啊是想帮你,叔,你千万小心!”

黑暗中,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

三十万现金沉甸甸地缠在腰间,像一圈冰冷的炸药,这本是我和妻子计划拿来盖房子的钱,一直被藏在床底的铁柜里。

身份证?我用的是“王强”的假证。

指纹?早在他们开始收集我十个指纹的时候就被开始慢慢抹平。

三年前那个圆润憨厚的农民吴杰已死。

镜子里的人,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络腮胡掩盖了半张脸,脑后扎起花白油腻杂乱的马尾。

一件宽大的黑色旧冲锋衣,足以遮蔽身形和腰间的秘密。清瘦的身形是三年磨难的印记,也是最好的伪装。

但获取刘家核心罪证,光靠蹲守远远不够。

我需要一把钥匙,能撬开他们紧闭的大门。

机会来自张二宝的另一条信息:

【刘家每周三下午,固定的钟点工会上门打扫,姓陈,五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