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们相信因果报应吗?反正我是相信的……

我也不算是这个小区的新住户了,我住的七号楼是这片老小区里最靠里的一栋。

老小区建筑的墙皮剥落得像块陈年旧补丁,楼道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各家厨房里飘来的油烟气。

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分,三楼的张桂兰总会准时出现在电梯口,手里攥着个花布面的四角木凳——那是她接孙子明明的“专用工具”。

这天我出门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楼上传来“吱呀”的挪动声。

张桂兰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用根红绳松松挽在脑后,看见我往下走,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了笑:“小李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单位有点事,张阿姨您也早。”我侧身让她过去,鼻尖蹭到一股淡淡的洗洁精味,像是刚收拾完家里。

她抱着木凳往电梯口挪,步子有点跛——大概是因为去年冬天在楼梯上摔过一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等明明呢,这孩子跟他爸一个德性,磨蹭得要命,晚一步就得哭鼻子。”她把凳子塞进电梯门中间,木制的腿卡进金属槽时发出“咔嗒”一声闷响,“你看这破电梯,晃得跟筛糠似的,建军收了物业费就不管事,早晚得出乱子。”

王建军是张桂兰的女婿,也就是明明的爸爸,在小区里兼着物业管理员的活。

这栋楼的电梯早就过了维保期,轿厢壁上贴着张泛黄的催缴单,墨迹都晕开了,上面“急需维修”四个字被人用红笔圈了三道,落款处王建军的名字龙飞凤舞,看着倒比正经内容扎眼。

我进电梯按了一楼,轿厢启动时猛地晃了一下,头顶的灯管“滋滋”响着闪了两下。

张桂兰扒着轿厢门往外看,嘴里还在念叨:“昨天四楼的老李跟我抱怨,说建军收了他半年物业费,连楼道灯坏了都不给换,还真是……”

电梯到了一楼,门刚开条缝,就看见刘保国站在花坛边。

他是张桂兰的老伴,穿件灰扑扑的中山装,领口磨得发亮,手里捏着个黑色塑料袋,正鬼鬼祟祟地往冬青丛里塞东西。

听见电梯动静,他手一抖,袋子口敞了点,露出里面几根红棕色的腊肠,油乎乎地裹着保鲜膜。

“刘大爷早。”我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肩膀僵了一下,慌忙把袋子往身后藏,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早,早。”声音有点发紧,我着急上班便抓紧离开了没发现他声音里有什么不妥。

我们这栋楼总有人喂流浪猫狗,刘保国最烦这个。

前阵子他在楼下骂了半宿,说野猫半夜叫春吵得人睡不着,流浪狗到处拉屎,“该毒死这帮畜生”。当时好多家都开着窗,没人接话,毕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

我走出单元门时,正好撞见王建军开着他那辆半旧的黑色轿车出来。车身上沾着不少泥点子,车窗摇着,他叼着根烟,看见我就扬了扬下巴:“上班去啊小李?”

“嗯,建军哥早。”我往路边挪了挪,让他的车过去。

他踩了脚油门,车屁股冒了股黑烟,后座上堆着些文件袋,应该是去收物业费。

我们这小区物业就他一个人,收钱不干事是出了名的。前阵子三楼水管爆了,给他打电话,他说“忙着呢”,结果水漫了半层楼,最后还是住户自己凑钱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