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木头、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她躺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视线所及,是低矮的、布满蛛网的房梁,灰扑扑的墙壁,还有一扇糊着发黄窗纸的格子木窗。

这是哪?

她茫然地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触感真实得可怕。她跌跌撞撞走到房间角落一个模糊的铜盆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向水面倒映出的影子。

水面晃动,映出的是一张年轻的脸。五官依稀还是牛小满的轮廓,但皮肤粗糙了些,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近乎麻木的坚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她猛地抬手摸向腰间。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东西。

是那面铜镜。

它静静地挂在那里,镜面晦暗,布满斑驳的绿锈,仿佛昨夜地下车库那惊悚一幕只是她过度疲惫产生的幻觉。然而镜背那冰冷、繁复、层层嵌套的螺旋刻痕,却清晰地硌着她的指尖,无声地宣告着它的真实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指尖蔓延上来。牛小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触电般松开了手,仿佛那铜镜是烧红的烙铁。心脏在胸腔里沉甸甸地往下坠,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环顾这间破败的屋子,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墙角那扇紧闭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木门上。门外,会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心脏狂跳带来的眩晕,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挪向那扇门。指尖触到粗糙冰冷的门板,用力一推。

“吱呀——”

刺耳的木轴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瘆人。

门开了。

外面是一条狭窄、幽深的过道。尽头处,一道窄小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进一丝天光,还有隐约的、市井特有的喧闹声——小贩遥远的吆喝、车轮滚过石板路的轱辘声、模糊不清的人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她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昏暗的过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厅堂。光线依旧昏暗,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气味更浓了。正对门的是一张高高的、布满划痕的木质柜台,上面空无一物,落满了灰尘。柜台后面,是一排排同样积满厚厚灰尘、蛛网密布的高大木架,空空如也。

然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柜台后面靠墙的地方,挂着一块布满灰尘、摇摇欲坠的木匾。

木匾上,两个模糊、扭曲的黑色大字,如同干涸凝固的血痕,在昏暗中透出刺骨的寒意:

**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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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命”二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牛小满的视网膜上。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激得她浑身一颤。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这不是梦。冰冷的门框触感,灰尘呛入鼻腔的痒意,还有那面铜镜紧贴着皮肤的、沉甸甸的阴冷,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这个事实。

她穿越了。被困在这个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当命”当铺里。

求生的本能像濒死的野兽,在胸腔里爆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回到那个该死但熟悉的二十一世纪!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