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铺子,是唯一的依凭。当铺……那她就当!
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种无形的开关。柜台后面,那个布满灰尘的旧抽屉,“咔哒”一声,竟自己滑开了一指宽的缝隙。
牛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一步步挪过去。指尖颤抖着拉开抽屉。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薄薄的、封皮暗黄发脆的线装册子,封面上用同样扭曲如血痕的字迹写着三个字:
**《异当录》**
翻开册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笔画僵硬怪异的文字,记载着匪夷所思的典当规则:
“寿元可当,十载纹银十两,气竭而衰,不得赎回。”
“未生之胎可当,男女有别,价亦不同,取其精魄,母体无损。”
“七情六魄可当,价随市浮,剜心剔骨,永世不得超脱。”
……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她的脑海,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牛小满扶着冰冷的柜台边缘,胃里翻江倒海。这是魔鬼的契约书!可环顾这破败、冰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牢笼,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别无选择。
活下去!回到二十一世纪!这个念头再次压倒了一切恐惧和恶心。她用力抹了一把脸,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绝。
她走到柜台后,拿起角落里一块破布,开始用力擦拭高台和那把唯一完好的椅子。灰尘被她粗暴地扫落,如同扫去最后一丝犹豫。
“当命”的招牌,她没动。就让那两个血字,赤裸裸地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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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命”铺开张的第一天,门可罗雀。只有呼啸的风卷着落叶和尘土,从半开的门缝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悲鸣。
第二天黄昏,夕阳如血,将门外的青石板路染上一层诡异的暗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影,在铺子门前徘徊了许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身形瘦削得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终于,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着推开了“当命”铺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死寂的黄昏里格外瘆人。
牛小满坐在柜台后高高的椅子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她抬起头,目光撞进书生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像两口枯井,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对尘世的厌倦。
书生走到柜台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台面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典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十年…阳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沫。
牛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冰凉。《异当录》冰冷的文字瞬间在脑中闪过。她强迫自己坐直身体,脸上挤出一点生硬的平静。她拿起柜台上一支秃了毛的毛笔,蘸了点墨(那墨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翻开《异当录》崭新的一页。
“十年阳寿,纹银十两。”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刻意不带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货物,“按指印,银货两讫,不得反悔。”
书生没有任何犹豫,或者说,他早已没了犹豫的气力。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沾了沾印泥(那印泥是暗沉的赭石色,像凝固的血),在那份凭空浮现、字迹扭曲的契书上,重重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