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名为“绝情”，出鞘则断情绝念，是整个太虚仙门最锋利的存在。
今日，它却斩不断眼前这点碍事的佛光。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温润却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我面前，正被我一剑钉穿琵琶骨，哀嚎不已的千年蛇妖，身上忽然笼罩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僧袍，眉眼慈悲，赤着双足的小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之间，手持一串菩提念珠，神情悲悯地看着我。
我叫林清寒，太虚仙门首席弟子，修无情道三百年，即将渡劫飞升。这是我飞升前的最后一场红尘历练——斩杀为祸一方的蛇妖。
我冷眼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和尚，声线没有一丝波澜：“让开。”
他却对我摇了摇头，那双眼睛干净得像山巅的初雪，却也固执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施主，此妖虽有罪，却罪不至死。小僧愿带它回金山寺，日夜诵经，化去它一身戾气。”
“我再说一次，让开。”我的剑意已经开始凝聚，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我林清寒的剑下，从无活口。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我的杀意，反而向前走了一步，那身单薄的僧袍在我的剑风下猎猎作响。他轻叹一口气，竟开始盘膝而坐，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
“嗡、嘛、呢、呗、咪、吽……”
庄严的六字真言，化作一个个金色的梵文，从他口中飘出，如蝴蝶般萦绕在蛇妖的伤口上。蛇妖的痛苦嘶吼，竟真的渐渐平息下来。
荒谬。
我修的是斩断一切因果羁绊的无情道，最厌恶的，便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慈悲。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法则。善恶有报，天理昭彰。这蛇妖吞噬了上百村民，早已业障缠身，死，是它唯一的归宿。
我不再废话，手中“绝情”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裹挟着足以斩断山河的剑气，朝着蛇妖的头颅，直劈而下。
这一剑，我用了十成力。
我预想的，是蛇妖连同这个碍事的小和尚，一同被我的剑气搅碎。我不会有任何愧疚，因为是他自己，选择了与妖邪为伍。
然而，就在我的剑锋即将落下的瞬间，那个小和尚，猛地睁开了眼。
他没有躲，也没有防御。
他只是用那双干净得过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我的剑。
“噗——”
“绝情”剑，第一次，没能斩断它想斩的东西。它被一层突然爆发的、极其强悍的佛光挡住了，但那无匹的剑气，还是透体而入。
小和尚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一口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洒在了我的白衣上。
那血，滚烫。
像一滴烙铁，烫在了我冰封了三百年的心上。
我愣住了。
三百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身体来挡我的剑。也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为了一只妖物，流血。
“你……”我竟一时语塞。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对我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纯粹，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小僧……尘缘。施主，你杀了我，便可抵消它的杀业。放过它吧。”
说完，他便倒了下去，身上的佛光，迅速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