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避现实创伤，我沉迷于购买别人的记忆。 就能体验他人最美好的瞬间。 昨天购买的“初恋夕阳”。 当我沉溺于新记忆时， 记忆贩子突然发来消息：“游戏结束，你已成为完美替罪羊。”
我的名字叫陈默，沉默的默。这名字像个诅咒，也像一层厚厚的茧，把我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现实？那玩意儿太扎人了。工作像个冰冷的机器齿轮，日复一日地碾磨着我的时间和神经，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社交？更像个喧闹的假面舞会，人人戴着笑脸面具，底下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没人真心想知道。还有那……那场车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记忆的底片上。父母模糊的笑脸，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晶莹雨点……够了！光是想到这些碎片，太阳穴就像被钝器重击，突突地疼。
于是，我找到了一条隐秘的河，一条能短暂溺死现实痛苦的河——“记忆典当行”。深藏在城市最污浊、最喧闹的霓虹阴影里，一个连导航都拒绝标记的角落。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从未上过油的铁门，一股混杂着廉价消毒水、旧书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息就蛮横地冲进鼻腔。
店里光线永远是昏黄的，吝啬地来自头顶几盏瓦数低得可怜的白炽灯，灯泡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光线浑浊得像隔夜的汤。货架上胡乱堆放着一些落满灰尘的杂物：褪色的老式闹钟、断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封面模糊不清的旧杂志……一切都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垃圾场。唯有角落那个擦拭得锃亮的不锈钢小冰柜，发出低沉的嗡鸣，格格不入地昭示着这里的“商品”——那些装在细长玻璃安瓿瓶里的液体记忆。
它们静静地躺在冰柜的冷光里，瓶身上贴着潦草的手写标签：“初吻，公园长椅，十七岁”、“金榜题名，礼堂掌声雷动”、“女儿第一次叫爸爸，阳光午后”……每一个标签都像一块裹着蜜糖的毒饵，散发着虚幻而诱人的甜香。 店主叫李维，一个像影子般的男人。他永远坐在柜台后面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藤椅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总是懒洋洋地垂着，仿佛对店里的一切，包括我这个唯一的顾客，都提不起丝毫兴趣。他瘦得厉害，颧骨高高耸起，薄薄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今天他套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松松垮垮的灰色T恤，露出的手腕细得惊人，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正低头，用一块边缘磨损得厉害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空了的安瓿瓶，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 “老样子？”他头也没抬，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木头。 我喉咙有些发紧，点了点头，才意识到他可能根本没看，又赶紧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嗯。” 李维这才懒懒地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那目光短暂地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温度，像冰凉的金属片划过皮肤。
他放下绒布和空瓶，慢吞吞地站起身。藤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走到那个嗡嗡作响的小冰柜前，拉开玻璃门，一股更冷的白气溢了出来。他枯瘦的手指在那些冰冷的玻璃瓶间逡巡，指尖划过瓶身，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