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轻轻一震，是陈媛发来的，整个602里，也只有她这个透明人偶尔会给我递消息：“薇薇，你脸怎么样了？需要药膏我这里有。”
我指尖冰凉，敲下回复：“没事。”
3 秘密录音
真的没事了。我弯腰，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拿出一只落满灰尘的旧手机。破旧的按键机，屏幕边缘碎裂，像一个被遗弃的战士。充电器插上，过了许久，屏幕才挣扎着亮起微弱的蓝光。
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镇定，打开语音备忘录。空荡荡的界面，只有一个灰色的、显示时间为“3年前”的音频文件。图标上有个小小的禁止符号，代表被删除。但三年前，我还不知道彻底删除意味着什么，以为仅仅是移出了目录。
我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老旧数据恢复软件，笨拙地尝试着。屏幕上，绿色的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行，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迈着碎步。每一个百分比跳动，我的心跳也跟着沉一下。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的脸，那几道溃烂的红痕在幽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指尖停在播放键上方，悬停了足足十几秒，才终于按下。
轻微的电流嘶声后，熟悉又遥远的声音从那个小破喇叭里钻出来，刺耳、混乱，充满学生时代特有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恶意。
是傍晚的高中天台。风很大，背景里是操场遥远的喧哗和上课铃的余韵。
一个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是……是王老师说的！他……他说苏浅的成绩……数学根本不可能那么高……他、他查了监控还有答题卡笔迹，说你……说苏浅提前拿了备份的卷子……”这是林岚的声音，只是三年前，更加懦弱、无助，像被踩住的雏鸟。
“放你妈的屁！”苏浅尖锐的喝骂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林岚你这条喂不熟的狗！当初拿钱收买老师评职称替你妈搞补助名额的时候，你他妈怎么不嚷嚷？！”
“苏浅！你胡说什么！”另一个声音又尖又利，带着被踩了尾巴的惊恐。孟谣。
“我胡说？好啊！”苏浅的声音带着恶毒的快意，“孟谣，你那脸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你那手术同意书复印件……”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女孩的惊叫和什么东西碎裂的杂音，录音戛然而止。
宿舍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风声清晰可闻。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洪流，交织成冰冷又华丽的网。宿舍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吹动劣质窗帘的摩擦声，和远处城市永不疲倦的、低沉的嗡鸣。这暗静并非真空，而是风暴眼。空气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冰冷的裂纹，像是在触摸一道无形的深渊。那些溃烂的伤痕开始结痂，紧绷的、微微发痒的触感，是身体开始愈合的信号。可心口里蛰伏的东西，却仿佛找到了裂隙，正以一种冰冷而势不可挡的姿态钻出来。
我走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凉的木质门板上。外面一片漆黑沉寂，连水房的滴水声都停歇了。孟谣那个熟悉的、带着兴奋和隐秘的脚步声踏过楼道去了楼下自动贩卖机。苏浅和林岚去了隔壁宿舍串门“诉苦”，杨雪耳机里的直播声浪隔着门板也能模糊地透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