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川柏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他见过太多黄河浮尸,溺毙的、自杀的、他杀的,腐烂的、肿胀的、残缺的……早已麻木。但一件货真价实的古代龙袍裹在一具现代浮尸身上?这诡异的组合,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神经上那层厚厚的茧。
他蹲下身,强忍着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尸体脸上纠结缠绕的水草和湿发。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下时,闫川柏的动作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这张脸,他认识!太熟悉了!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上,手机推送的娱乐头条里,频繁出现的面孔——顶流偶像明星,苏哲。那张被无数粉丝狂热追捧的、精致得如同雕刻出来的脸,此刻沾满了污浊的泥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唇乌紫,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一种强烈的非现实感扑面而来。龙袍加身,却是当红明星的脸?荒谬!阴森!黄河浑浊的水汽似乎瞬间变得粘稠冰冷,死死裹住了这艘小小的捞尸船。
闫川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诡异而熟悉的脸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急速爬升。他猛地抬头,浑浊的黄河水在眼前翻滚,水汽弥漫,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冷。这绝非寻常溺亡。龙袍与明星脸的组合,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锁孔。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目标达成,清理克隆体仓库。”
这句话如同一个诅咒,与眼前这具穿着龙袍的“苏哲”尸体,产生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克隆体……仓库……清理……一个个冰冷的词汇在脑中碰撞,激起的不是回忆,而是一种本能的、近乎生理性的排斥和寒意。
就在这思绪翻涌、寒意彻骨的瞬间,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河面上的死寂。闫川柏猛地扭头。
一艘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高速快艇,如同幽灵般破开浑浊的浪涛,高速逼近。快艇上没有任何标识,驾驶舱玻璃是深色的单向玻璃,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人。快艇以一个极其精准、近乎蛮横的姿态,强行贴靠在他的捞尸船船舷边,激起的浪花狠狠拍打在船身上,让破旧的小船剧烈摇晃起来。
快艇舱门无声滑开。两个身穿黑色作战服、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男人率先跳上捞尸船,动作矫健利落,落地无声。他们像两尊冰冷的门神,左右分开站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船板和船板上那具诡异的尸体。
紧接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风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踩着擦得锃亮的皮鞋,从容地跨过船舷。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直接掠过闫川柏,落在那具穿着龙袍的尸体上,尤其在苏哲那张青灰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闫川柏先生?”中年男人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确认口吻,似乎早已掌握了他的一切信息。
闫川柏站直身体,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阅尽黄河诡秘、此刻却带着警惕和审视的眼睛,冷冷地回视着对方。风衣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船板上那具诡异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