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铺盖往家搬时，琴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被单吸了水，重得像块石头。她一步一滑地走在雪地里，棉鞋湿透了，冻得脚指头发麻。
快到楼门口时，看见妈妈站在廊下。“怎么才回来？”妈妈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二妹的棉袄还等着换里子呢。”
琴没说话，低着头往楼上搬木盆。走到三楼时，她脚下一滑，木盆里的水泼了出来，溅湿了妈妈刚拖过的地板。
“你看你！”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做事毛手毛脚的！这点活都干不好，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二妹和三妹扒着门缝往外看，琴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赶紧放下木盆，拿起抹布蹲在地上擦水，手指碰到冰凉的地板，刚才被暖过来的手又开始发疼。
那天晚上，琴躺在床上，听见妈妈在里屋给妹妹们讲故事。三妹突然说：“妈，姐姐的手冻得好红啊。”
“谁让她不快点干活？”妈妈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女孩子家，吃点苦怎么了？将来才有福享。”
琴把冻得发僵的手缩进被窝，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巾。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做不好。
四、作业本上的红叉
家属院的孩子们都知道，王家三个丫头里，数琴的作业最差。二妹的算术本上总是小红花，三妹的生字本被老师当作范本，只有琴的作业本上，红叉像野草一样疯长。
“你就不能跟妹妹们学学？”妈妈拿着琴的数学卷子，眉头拧成个疙瘩，“同样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琴低着头，看着卷子上的58分，手指抠着衣角。她其实很努力了，每天晚上都趴在灯下做题，可那些数字像活的一样，怎么也记不住。二妹说她笨，三妹偷偷笑她的错题本像画满了蜘蛛网。
“明天让你二妹给你讲讲。”妈妈把卷子扔在桌上，“再考不及格，这个月的零花钱就别想要了。”
琴点点头，拿起卷子回了客厅。折叠床上的小桌子太矮，她只能跪在地上写作业。窗外的月光照在错题上，那些红叉像睁着的眼睛，看得她心里发慌。
期中考试前，琴熬了好几个通宵。她把课本上的例题抄了一遍又一遍，把二妹的错题本借来，一道一道地琢磨。考试那天，她手心全是汗，铅笔头都被攥断了。
成绩出来时，琴的数学考了72分。她拿着卷子跑回家，想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刚到门口，就听见妈妈在屋里说话：“……二妹考了98，三妹95，就琴那个72，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
琴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卷子像块烙铁。她站在楼道里，听着妹妹们得意的笑声，突然觉得那72分像个笑话。
晚饭时，妈妈果然没提考试的事。她给二妹和三妹夹了她们爱吃的红烧肉，对琴说：“吃完把碗刷了，明天跟我去市场买菜。”
琴扒拉着碗里的白饭，没滋没味。她想起奶奶总说：“俺家琴琴手巧，编的网袋全村最好看。”在奶奶眼里，她的优点那么多，可到了这里，她好像只剩下缺点。
那天晚上，琴又去了棕榈树下。冬天的棕榈叶硬邦邦的，不好编网袋，她就坐在石头上，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里摇晃。张婶路过时看见她，递过来一块烤红薯：“怎么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