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接话,踩着锦凳上了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我看见父亲背过身去,母亲用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这宫墙,果然是道生死线。
永寿宫早已被重新修葺过,金砖铺地,琉璃为瓦,处处透着奢靡。李德全弓着腰在前面引路,声音谄媚:"贵妃娘娘,陛下特意吩咐了,宫里的摆设都按您前世最喜欢的样子来的,您瞧瞧还满意吗?"
我脚步一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我最爱素净,永寿宫的摆设向来是青瓷配竹器,何曾有过这般俗艳?他所谓的"最喜欢",不过是他自己臆想的模样。
"有劳李公公了。"我淡淡应着,径直走向内殿。
刚坐下,就见小太监捧着茶盏进来,那茶盏是我前世常用的白玉盏,只是盏底刻着的"绾"字被磨得模糊不清。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龙井的醇厚在舌尖漫开,是他从前最爱的茶。
原来他连这些都记得。
可记得又如何?前世他亲手将毒酒递到我面前时,眼里的冷漠比这宫墙的砖石还要寒。
傍晚时分,陛下便来了。他脱下龙袍,只穿件月白常服,倒有几分像当年桃花树下的模样。他坐在我身边,亲自给我布菜,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阿绾,尝尝这个,是御膳房新做的水晶虾饺,你前世最爱吃的。"
我看着那晶莹剔透的虾饺,胃里一阵翻涌。前世我的确爱吃,直到后来沈家被抄,我在冷宫啃着发霉的窝头,他却带着新宠在御花园里赏梅,桌上摆着的就是这水晶虾饺。
"谢陛下,臣妾胃口不佳。"我将碗筷推远了些。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却没再勉强,只挥手让宫人把饭菜撤了。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烛火摇曳,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阿绾,朕知道你还在怪朕。但你信朕,这一世,朕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陛下说笑了。"我起身行礼,"臣妾累了,想歇息了。"
他望着我,眸色沉沉,终究是点了点头:"你早些歇息,朕......朕就在外间批阅奏折。"
我没回头,径直走进内室,反手关上了门。
夜深人静时,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间透出的烛火,心里一片茫然。他到底想做什么?真的是为了弥补前世的过错,还是......另有图谋?
六
入宫后的日子平静得有些诡异。陛下虽日日来永寿宫,却从未留宿,只是陪我吃顿饭,或是坐在一旁看我看书练字,偶尔说几句话,语气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朝堂上却不太平。镇北侯府被几次三番地找茬,先是军粮出了纰漏,又是边关布防图失窃,虽每次都被陛下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在针对萧策。
我知道,这是陛下在警告我。他在告诉自己,萧策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沈柔果然在选秀中脱颖而出,被封为才人,住在离永寿宫不远的碎玉轩。她倒是识趣,从未主动来找过我,只是偶尔在御花园遇见,会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眼底的嫉妒却藏不住。
这日我去给太后请安,回来时路过御花园的假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