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碗端到他面前时,还冒着热气。「我知道阿哥没有,」她蹲在他膝前,仰头看他,眼神清澈得像雨后的天空,「就像知道这院里的玉兰,明年开春一定会开花。」她拉着他走到院中,指着光秃秃的枝桠:「您看,它们只是在等时机。」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细小的绒毛,那一刻,胤禛忽然觉得,所有的流言与猜忌,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后来胤禛果然凭借「不争」的姿态渡过难关,而乌拉那拉氏的兄长,时任步军统领的乌拉那拉・费扬古,在暗中为他收集了不少胤禩党羽的罪证。费扬古送来密信时,总由乌拉那拉氏亲手转交,她从不多问内容,只在他看完信后递上一杯热茶:「兄长说,万事小心。」这对夫妻从不在人前显露默契,她依旧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嫡福晋,在府宴上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为他布菜时连筷子都不会越过他的碗沿;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四阿哥,对她的关怀,也只限于「知道了」三个字。

直到康熙五十年,他们的长子弘晖夭折,夫妻俩才在深夜的灵堂前第一次失态相拥。灵堂里的白幡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七岁的孩子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小脸苍白得像纸。乌拉那拉氏的哭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肩膀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胤禛抱着她,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沉静的女子,肩膀竟如此单薄。「不怪你,」他一遍遍地说,声音沙哑,「是我没护好你们。」那一夜,他们在灵堂守了整夜,天快亮时,她忽然轻声说:「阿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却不知命运早已为他们写下了「子嗣单薄」的注脚。

年氏兄妹:权谋裹挟的炽热真心

康熙五十四年的春天,一道圣旨打破了雍亲王府的平静——年羹尧的妹妹年氏被指给胤禛为侧福晋。彼时年羹尧已是川陕总督,手握重兵,这桩婚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政治联姻。年氏进府那天,乌拉那拉氏亲自到门口迎接,看着这个穿着石榴红旗装、眼波流转的少女,她平静地说了句:「往后都是一家人了。」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贴身侍女知道,那天她回房后,对着镜子梳了很久的头,将一根用了多年的桃木簪子,轻轻插进了发髻。

年氏与乌拉那拉氏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她读过汉人的诗词,会唱江南的小调,甚至敢在胤禛看兵书时,凑过去指着其中一个生僻字问:「这个字念什么?」有一次胤禛在书房写奏折,她竟偷偷在砚台边放了一朵刚摘的蔷薇,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被发现时吓得赶紧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脸颊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胤禛看着那朵颤巍巍的花,忽然想起多年前乌拉那拉氏送他的第一个荷包,也是绣着这样鲜活的颜色,只是一个热烈如骄阳,一个温润似月光。

年氏的到来,像一道阳光照进了王府的沉闷。她知道胤禛不喜铺张,却总在细节处制造惊喜:他说喜欢雨后的青草香,她便让人在窗台上种满薄荷,夏日的风一吹,满室清芬;他批注奏折到深夜,她就学着唱安徽的黄梅戏解闷,虽然跑调跑得厉害,尾音还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总能让他紧绷的眉头舒展。有一次她唱到「夫妻双双把家还」,忽然意识到失言,慌忙捂住嘴,却见胤禛放下朱笔,淡淡地说:「再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