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在处理完公务后,主动去年氏的偏院坐坐,听她讲年羹尧在西北的趣闻——「兄长说他第一次带兵打仗,吓得把马缰绳都攥断了」,看她笨拙地临摹自己的字迹,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墨点。她的字娟秀,却带着股不服输的执拗,像她的人一样,明媚里藏着韧劲。
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裹着权谋的外衣。年羹尧的军功,恰是这段关系最锋利的背景。康熙五十六年,准噶尔部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年羹尧以四川巡抚之职协助抚远大将军胤禵(胤禛同母弟)平叛,他亲率精兵奇袭拉萨,一夜之间收复失地,捷报传回京城时,康熙抚掌赞叹:「年羹尧真乃栋梁!」那天胤禛从宫里回来,年氏正站在廊下等他,手里捧着一壶新酿的米酒,见他进门便笑着说:「兄长打了胜仗,臣妾备了酒,该庆祝才是。」胤禛接过酒壶时,指尖触到她的温度,忽然想起胤禵在庆功宴上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警惕,有不甘,更有对年羹尧这枚「棋子」的忌惮。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辛辣,却不及心中的暗流汹涌。
年羹尧的权势在康熙末年达到顶峰,他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时,曾以「年大将军」之名节制四省军政,军中只知有将军,不知有朝廷。《清史稿》载,他入觐时「黄缰紫骝,郊迎者列道,至京师,行绝驰道」,连亲王见他都需侧目。这份跋扈,年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一次她收到兄长的家信,信中说「已奏请皇上赐臣双眼花翎、四团龙补服」,她捧着信纸在灯下坐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便将信交给胤禛,声音发颤:「兄长是不是太张扬了?」胤禛看着信上「四团龙补服」(亲王规格)的字样,指尖在纸上重重一按,留下一道深痕,却对年氏说:「无妨,他军功盛,皇上不会计较。」话虽如此,他却在当日的密折里,让心腹鄂尔泰暗中留意年羹尧的动向——这便是他的铁腕,对威胁的警觉,从不会因私情而松懈。
权谋的阴影从未远离。康熙六十一年,胤禟(胤禩党羽)派人送来一盒苏式点心,指名要年氏收下,说是「同乡的一点心意」。她捧着点心盒在廊下站了整整一夜,秋露打湿了她的裙摆,寒气顺着鞋底往上钻,直到天亮才把盒子原封不动地交给胤禛。「我知道他们想利用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但我只想好好待在阿哥身边。」
胤禛看着她冻得发紫的指尖,第一次在她面前动了怒,下令将送礼的人杖责三十。「往后再有人敢送东西,直接扔进府外的沟里。」他说着,将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那狐裘是康熙赏赐的,他平时都舍不得穿。「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这句话,他说得掷地有声,像一句承诺,也像一句宣言——他护她,却也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借她动摇自己的根基。
康熙六十一年,胤禛登基为帝,乌拉那拉氏成为皇后,年氏被封为贵妃。此时的年羹尧已成为抚远大将军,权倾朝野,朝臣们都说年贵妃是靠兄长才得宠。但只有近侍太监魏珠知道,雍正常常在深夜独自去年氏的翊坤宫,不是为了温存,而是听她讲小时候的事。「我兄长其实很怕黑,」年氏曾笑着说,手里剥着橘子,将一瓣递到他嘴边,「小时候我们分床睡,他总偷偷跑到我被窝里,说怕鬼。」雍正含着橘子,听她讲安徽老宅的天井,讲院角那棵会结甜枣的树,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也是靠着乌拉那拉氏的陪伴,才熬过无数个被兄弟们排挤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