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使”!老头那嘶哑绝望的警告声,带着喉咙里的嗬嗬怪响,像炸雷一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听见就玩命跑!”
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我猛地扭头看向小杰,想吼他,想拽他一起逃!
可小杰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他没有惊恐,没有退缩。他脸上那因为饥饿而扭曲的疯狂,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凝固了,然后……变了。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仿佛那哭声不是死亡的召唤,而是……某种他渴望至极的东西。他那双因为饥饿深陷下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我们刚刚翻找的那堆货架废墟的更深处,一个被巨大阴影完全吞没的角落。
“孩子……”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干裂的嘴唇蠕动着,眼神空洞又狂热,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摇摇晃晃地就朝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挪过去。
“小杰!你他妈疯啦!”我压低声音嘶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刚才找到罐头的狂喜,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可小杰像是聋了。他对我绝望的低吼充耳不闻,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黑暗,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孩子……有孩子……在哭……”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摇晃着,像一具被操纵的木偶,义无反顾地扑向那张开的巨口。
那片角落是仓库最深处,货架倒塌得最厉害,巨大的金属框架扭曲着互相支撑,形成一片低矮、压抑的三角形空间。光线在这里彻底投降,只剩下浓稠的、仿佛有实质的黑暗。哭声就是从这片如同怪兽咽喉的阴影里传出来的,一声接一声,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让人心尖发颤的绝望。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跑!必须跑!脑子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可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看着小杰的背影一点点被那片黑暗吞噬,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缠住了我的四肢百骸。
小杰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窸窸窣窣移动的声音,还有那持续不断的、揪心的婴儿啼哭声。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下来,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找回一点对身体的控制。
黑暗里,小杰摸索的声音停了。
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很轻,像是在小心地抱起什么柔软的东西。
然后,哭声……停了。
绝对的死寂,毫无预兆地降临。那感觉,比刚才尖锐的哭声更让人毛骨悚然。仓库里只剩下我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还有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绝不是婴儿的笑声!也不是小杰的声音!那笑声干涩、尖锐,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和……饥饿?它毫无人类的情绪起伏,冰冷得如同金属刮擦,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黑暗,直直刺进我的耳膜和大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