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那条刺眼的橙色促销横幅还在视网膜上灼烧：【惊爆！盛夏极光之旅，三折！三折！错过等三年！】。三折！夏橘盯着那串仿佛带着魔力的小字，心脏在廉价帆布包里撞得咚咚响，像只被困的麻雀。余额里那个干瘪的数字，和极光、冰岛、自由这些金光闪闪的词之间，隔着一道名为“贫穷”的鸿沟。这机票，简直是老天爷看她可怜，从指缝里漏下来的馅饼。馅饼上写着：登机口17B，航班号：GH-237。
机场明亮的灯光下，夏橘捏着那张薄薄的、印着烫金三折标记的登机牌，仿佛捏着通往另一个次元的门票。她拖着那个轮子有点歪斜的小行李箱，感觉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直到她看见登机口旁那个穿着笔挺航空公司制服的男人。
他很高，站得笔直，像一杆沉默的标枪插在嘈杂的背景里。标志性的宽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名牌别在左胸：员工ID - 黑曜。乘客们在他面前分流，他偶尔低头核对信息，动作精准得像台机器，那副墨镜隔绝了所有温度。夏橘心里莫名打了个突，三折机票带来的狂喜瞬间掺进一丝说不清的凉意。她硬着头皮把登机牌递过去。
“GH-237，夏橘。”她的声音有点飘。
男人——小黑——的手指掠过登机牌上那个鲜红的三折印章，指关节似乎顿了一下，极其细微。他抬头，墨镜的镜片在顶灯下反射出两块冰冷的白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表情，没有声音，但那瞬间的停顿，像一根无形的冰针，刺穿了夏橘鼓噪的兴奋气泡。她几乎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但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那动作僵硬得像是关节生了锈，侧身让开了通道。
机舱内的冷气开得十足，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夏橘找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邻座是个满头银发、脸上刻满岁月沟壑的老太太，正低头专注地剥着一个橘子，指甲缝里嵌着橘络。经济舱狭窄的座位挤得人有些难受。飞机引擎开始轰鸣，巨大的推力把人按进椅背。舷窗外，最后一丝属于机场的人间灯火被飞速抛远、缩小，最终彻底被浓稠、厚重的黑暗吞没。不是夜晚的深蓝，而是纯粹的、不透光的墨黑，像是飞机一头扎进了凝固的石油里。
夏橘扒着小小的圆窗，心头那点凉意猛地膨胀开来。黑暗，无边无际，连一颗星星都没有。这……真的是飞往有极光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扭头想问问邻座老太太，却发现老太太剥橘子的动作也凝固了。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着椅套。
就在这时，机舱内柔和舒缓的背景音乐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咔”地剪断。死寂瞬间降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紧接着，前舱的布帘被猛地拉开，两个空乘走了出来。
她们穿着航空公司统一的、熨帖得一丝不苟的蓝灰色套裙，脸上挂着那种被严格训练过的、弧度标准的微笑。但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嘴角僵硬地上扬，眼神却空洞得没有焦点，直勾勾地越过乘客们的头顶，望向不知名的虚空。像两具被完美操控的提线木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