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空乘拿起前舱壁上的通话器，扩音器里传出她甜美却毫无起伏的嗓音，像冰水灌进耳朵：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搭乘GH-237次永夜航班。”
永夜？夏橘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确保本次航程安全、顺利抵达终点，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重复，请严格遵守。”
机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调单调的嘶嘶声。
“规则一：本航班处于永久夜间航行状态。请勿试图窥探舷窗之外的景象，更不要试图理解其本质。好奇心是坠毁的第一推动力。”
“规则二：卫生间使用时间请严格控制在五分钟内。若您发现镜中影像的动作与您本人不同步，请立即服用洗手台上放置的蓝色药丸，并按下红色紧急呼叫按钮。不要试图与镜中影像对话。”
“规则三：本航班每三小时需进行一次‘能量补给’。补给方式为：由全体旅客通过座椅前方的电子投票器，在乘务员提示下，共同推选出一位‘自愿者’，进入驾驶舱区域进行能量传输。投票必须全员参与，结果少数服从多数。被选中者需无条件配合。”
“规则四：若三小时内未能成功推选出‘自愿者’，或自愿者拒绝履行义务，本航班将因能量枯竭而坠入永恒黑暗。坠毁过程将持续三十秒，期间所有乘客将保持清醒意识。”
“规则五：请勿过度信任任何工作人员。但请相信，我们始终致力于保障航班安全抵达。”
“规则六：目的地是存在的。请保持信念。祝您旅途愉快。”
“愉快”两个字被她念得像一句冰冷的诅咒。
广播结束。机舱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座椅前方原本播放飞行地图的小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显示着一行猩红的倒计时：
【首次能量补给倒计时：02:59:58】
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着，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呵…呵…”夏橘身边的老太太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干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讥诮，“我说什么来着？便宜机票要吃人咯！吃人咯！”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张同样印着三折标记的登机牌，指关节发白。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夏橘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抬头，越过几排座椅的阻隔，下意识地看向登机口的方向。那个高瘦的、墨镜制服的身影——小黑——正背对着乘客区，面向着驾驶舱的方向，站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他听到了吗？他是什么？规则五的字句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请勿过度信任任何工作人员。”
倒计时的数字在猩红的屏幕上冷酷地跳动，每一秒都像在心脏上重重敲击。机舱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颤音。邻座老太太的干笑声终于停了，她缩在椅子里，像一截被风干的朽木，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排座椅靠背，仿佛能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她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含混的咕哝：“吃人…要吃人了…”
夏橘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块吞噬人心的倒计时屏幕上撕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思考。她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前排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微秃的中年男人，额头上全是冷汗，正神经质地一遍遍检查着安全带卡扣。斜后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学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符号。恐惧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肉眼可见。
